她渐渐睁开了眼睛,时遇捂住了她的额头,一脸担忧,“墨墨,还难受吗?”
梁述从休息室发现她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不久前才把她送回来。
“妈妈”因为发烧嗓子有些哑,这两声妈妈喊得并不清。
梁清闻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毛巾以及退烧药。
“墨墨,来,吃药。”
时遇抱着她,手搭在她的脸上,看向梁清,“要不,今天我们就先不去了?我妈他们不会介意的。”
“每年都去,今年不去是不是有些不好?”
“那我自己去?”
梁遂太小,梁墨如今又生了病。
“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梁清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妈那边对我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吧,明天赶过去就晚了。”
时遇看了看怀里的人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小心点。”
“我的车技你还不放心?”商量后梁清拿着毛巾擦了梁墨的额头,“我们墨墨是不是很难受?一会儿就好了,乖”
梁述站在门外,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收了回来。
眼神流转,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过了片刻,他转身走了出去。
梁墨迷迷糊糊地醒来,门外是父母说话的声音。
她掀起被子走了下去,光脚踩在地板上,在看到梁清手边的行李箱的时候,她连忙跑了过去。
搂着梁清抬头看着她。
“墨墨醒了?”
“你看看,你这还没走,她就已经舍不得你了。”时遇无奈地说道。
梁清笑着揉了揉睡眼惺忪的梁墨,“怎么?舍不得爸爸?可是爸爸时间快到了,要不爸爸回来给你带个礼物?”
梁墨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害怕。
也许是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了,梁清和时遇相互看了眼,“墨墨,怎么了?”
梁墨脸颊擦着他的胳膊,垂着眸子沉默着。
“阿清,我看墨墨烧也退了,要不我们两个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墨墨刚好,经得起折腾吗?”
时遇低头看着她,“可以吗墨墨?”
梁墨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收拾东西。”
过了一会儿,梁清将车开了过来。
“墨墨今天怎么了?”
梁清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梁墨窝在角落里抱着她最喜欢的那只大兔子。
“可能是因为生病所以有些的恹恹的。”
“陈医生最近在妈那边,到时候请他帮忙看一看。”
时家常在国外定居,而陈医生也就是他们家的家庭医生,医术特别好。
梁清和时遇说说笑笑的,走了多半个小时,在往上走,就到了去机场必经过的沙鲁大桥,那边是事故多发区,所以人们在开向那里的时候,速度都控制地非常慢。
沙鲁大桥过去,是一个十字路口,那边的红绿灯经常坏,梁清远远看过去,“那个灯又坏了!”
“是该换了。”时遇将前面的红绿灯拍了下来,给一个人发了过去。
那人正好是管这类事情的,她埋汰他道:“你抠门抠到家了,能不能放过它?”
“跟谁聊天聊的这么开心?”
梁清偏头看向她,时遇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好看路,就是何煦。让他好好看看这灯。”
“你跟他应该说不着了,他高迁了。”
“高迁?”
微信提示声响了起来,时遇看了看手机,笑道,“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我怎么也得口头恭喜下他。”
说着点了接听键。
“喂,何煦!”时遇还没说话,一旁的梁清开了口,时遇宠溺地看向他,“你啊你!”
“嗯?”何煦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怎么是你啊?小遇呢?”
“阿遇当然和我在一起。”他话里满是自豪和傲娇,何煦有些嫌弃他。
时遇笑了笑,“他小孩气,别理他。何煦,听说你升职了?”
“升什么职啊!我被掉到交警队了。”
“那恭喜你啊,穿上荧光绿的警服,多帅!”
“谢谢啊!”他败了气,一点都不知道可怜他。
“没事,到时候如果有事情找你多好,还方便。”
何煦一脸拒绝,“别,你可别,找我没好事,你们好好开车。现在到哪了?”
这个日子是时遇回娘家的日子,他知道。
“到沙鲁大桥了。”
“那你们慢些。”何煦此时坐着警车正在巡逻,他还是喜欢以前在办公室里坐着的日子。
“我正好也快到沙鲁大桥了,要不要等等我,见一面?”
“见什么见!”梁清怼了他一句,不找个女朋友,总是缠着他老婆,真是欠揍。
“梁清,好歹是几年的哥们,你对我客气点,要不然我直接跟你扣分!”
扣个驾驶证的分或者是吊销他驾驶证,他还是能办到的。
“公私不分,还真应该让你领导好好看看你的本质。”
“让他看!”正好他还不想在这里待着呢,也不知道他父亲怎么想的,非得让他来。
梁清看着前面,对于他这种耍赖行为很是无语,“挂了吧,他快烦死人了!”
“挂了?”
还没等梁清回话,前面一道亮光闪着他们的眼睛,等到再看过去的时候,不远处一辆红色的大货车正冲着他们开来,速度非常快。
梁清慌忙之间打着方向盘,但车头的方向并没有跟着方向盘的转动转头。
时遇慌乱地看着他,梁清放弃了方向盘,直接弯身护着时遇,而时遇挂念着后面的梁墨,用手将她的护椅拧地生紧。
梁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抬眼看到时遇的第一眼,砰的一声巨响,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玻璃破碎随着惯性砸向她,母亲替她挡了多半。
下一秒疼痛将她唤醒的时候,她觉得车翻了,一脸黑暗,她颤抖地哭着,喊着“爸爸妈妈”,却没有一个人回她。
恐惧占据她整个脑海,连身上的伤都忘了疼了,她摸索着将护椅的纽扣按开,摸索着下了车。
她颤颤巍巍地站在了车外,车头抵着地面,四个轮胎在上面还不停地转动着,再往前看去。
她立马被吓瘫坐在了地上。
地上满是碎玻璃,满地的鲜血,以及父亲车的碎片。
驾驶位和副驾驶位车窗上没了玻璃,母亲的头耷拉在上面,血肉模糊,头发乱糟糟地隐隐约约地盖着。
梁墨惊恐地睁大双眼,双手捂着嘴,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妈妈,妈妈。”她爬到时遇的身边,手颤抖着悬在空中,眼睛里满是胆怯和不敢相信。
“妈妈,妈妈,你别吓我了好吗?你看看墨墨。”
她想到了父亲,慌乱地爬到了另一边。
在看到父亲的那刻,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冲破了。
梁清躺在下面,脸上扎满了碎玻璃,血液从他的额头上流到了他的太阳穴,满地的碎片,满地的血,慢慢蔓延到了另一边。
她双手紧紧捂着嘴,害怕地失了声。
不远处用车重新启动的声音,梁墨僵硬地看过去,撞他们车的大货车重新被启动开。
货车的下座很厚,司机似乎没什么事,她仰着头只能看见那人的脖子以上部位。
他带着渔夫帽,齐耳短发,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满是厌恶,他重新启动着车子,车子慢慢开动,那人将方向盘一转,直直地冲他撞过来。
梁墨看的眼睛里装满了那人表现得恨意厌恶,惊恐万分,在看到车子冲她开过来的时候,她左右看了看,脚不受自己控制地往后退着。
因为那人的眼神过于狠厉,她被吓得腿有些软,被车子的碎片绊了下,倒在了地上。
她掌心扣在地上,蜷缩着腿,含着眼泪看着前面。
“去死吧!”那人面目狰狞,加大了油门,本来两个人距离的就不是很远,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她的眼下。
梁墨猩红的眼睛里好像看到了她父母,明明他们还在车里。
突然她笑了,似乎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货车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能划破长空。
就在她闭上眼睛之后,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
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抬不起来眼皮,最后在听过不知道是谁喊的墨墨之后昏了过去。
何煦连忙跑了过来,扶着梁墨,在看到眼前这番场景的时候,他眼睛湿润了起来。
“小遇!梁清!”他悲痛地喊了出来,明明刚才还好好跟他开这玩笑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
“何队!”
“快!快!”他声音颤抖着,“快点打120快点!”
“好。”
何煦把梁墨交给了一旁的人,自己跑向了时遇。
他半蹲在地上,手颤颤巍巍地移到她的脸上,“小遇,你起来,别吓我好不好?”
时遇的身体已经凉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用手温着她的手,“你别吓我,你知道我最怕你受伤的,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时遇原本最引以为傲的手指此时已经沾满了血迹,僵硬万分。
“你这么一个爱干净的人,怎么忍受的了这些?”
他透过缝隙看见了另一边的梁清,慢慢撒开了她的手。
“你看,我不气你了梁清,我以后少跟小遇打电话,你能起来说话吗?”
“你们都起来啊,开什么玩笑?刚刚还在打电话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有些崩溃,失声痛哭,鼻涕顺着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你们说有事找我,你们找我,怎么让我来找你们了呢?你们快开口说话,如果说的话,我还能原谅你们。”
他拍着还残留的车门碎渣,怒喊道:“小遇!梁清!啊”
“何队。”
救护车赶了过来,将已经陷入昏迷的梁墨抬了上去。
“医生,快来!快救救他们!”他嗓音已经沙哑了。
“何队!”跟在他身后处理事情的一个下属走了过来,“何队你要肯冷静一点,这里还需要我们。”
何煦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反而是看着正在给时遇看的医生。
医生脸色不太好,看向满眼希望的何煦,摇了摇头,“当场死亡。”
“你胡说!她明明这么好,怎么可能死了呢?”
“身体已经凉透了,看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这句话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循环,她的声音明明还在他的脑海里。
怎么变成了这样?
医生没再搭理他,跑向了另一边,看了看梁清,垂下了头。
“这位先生,当场死亡,身体也已经凉透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何煦像是得了失心疯,一直摇着头重复着一句话。
医生看向一旁的人,问道,“这位先生,一起去医院吗?”
何煦下属看着他,“何队,去吗?”
没听见何煦的回应,他自作主张道:“不了,你好好照顾那个小姑娘,何队还得就在现场调查。”
“他这个样子应该不适合调查现场。”医生好心提醒到。
他点了点头,“看他的造化吧。”
这句话是梁清的口头禅,他经常说,一个人有什么样的结局,得看一个人的造化。做事做得好,结局时好时坏,这就是人的命运,气运来了,谁也挡不住,气运走了,就该步入普通的正轨。
得知消息的梁述匆匆赶了过来,他走到梁墨的病床前,摸着她的脸,闭上眼睛,收回手掉起了眼泪。
梁墨突然睁开眼睛,满眼惊恐地退了退。
闻声睁开眼睛的梁述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墨墨,感觉哪里还疼?”
梁墨蜷缩着身子摇着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害怕眼前这个人。
“墨墨,不认识我了?我是叔叔啊!”
“不要,你不要过来!”
她晃动着脑袋,手背上的针滑了下,跑了针,不一会儿起了个大包,输液管里回了血。
“墨墨!”梁述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好,我不过去,你不要乱动,我去叫护士帮你重新打上点滴,你不要动!”
梁述快步走了出去,精神高度紧张的梁墨因为太过于疲惫,昏睡了过去,梁述把护士叫来,重新打上了点滴。
梁述帮梁墨掖了掖被角,眼眶里含着泪,摸了摸她的头发。
“护士,为什么她对我的反应那么强烈?”
“病人受到巨大打击,缺乏安全感,会引发一系列的心理疾病,到时候记得去带她看看。”
迷迷糊糊的梁墨感觉到了手里的热气,她缓缓睁开眼睛。
“墨墨,醒了?”
梁墨在看到梁述的那瞬间,眼泪像是奔涌的河水流了出来。
“叔叔,我没有爸爸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