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决定先试一试,于是他闭上眼睛,这套他已经无比熟练了,几乎就在下一个瞬间,他便再次现身于无边漆黑的井中世界。
那个被他创造出来的怪物并没有现身,江澜已经发现了,只要自己进入井的时候没有想着它,它便不会出现。
他伸出手,用看不见的五指随意抓握,与外边的世界相比别无二样,在这里他是自由的。
但是要怎样才能掌握这片世界呢?江澜想了想,既然这里是精神的世界,要掌握,应该也要用精神上的方式才行吧。
于是他按照身处正常世界时那样,催动着身体中的灵魂想要膨胀涌动起来。
以前在井里江澜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尝试,只是都失败了,身处井中的他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变化。
但是这一次,情况跟以前不同,他能感觉到,似乎有微风,从井中吹起,轻轻拂过他的脸面,仿若女孩温柔的手掌。
空气在震颤,这个属于他的精神空间,第一次对江澜产生回应。
想必是因为之前的灵魂还不够强大,学习凝魂从而完成觉醒的门槛,同样也是他掌握自己井中世界的最低标准!
江澜心中满是欣喜,他其实并不喜欢井里的感觉,因为黑幽幽的,什么都没有,除了怪物以外也不会有东西回应他。
但是现在,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能掌握这片地方。
空气的震动愈发变得剧烈,好像四周也不再是纯粹的黑了一般,仍旧暗兮兮的,但是好像能看到什么东西。
渐渐得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井里,还是在做梦。
周围亮了起来,许许多多的东西和场景纷来沓至。
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遇见最为惊心动魄的时刻。
烈火、鲜血、怒吼、击打、银光、人脸……
还有自己身体里漂泊着的灵魂。
惊心动魄和梦绕魂牵的画面在江澜的脑海中一一流过,但是他仍旧找不回遇到胡高的那个晚上,怪物附身的那种感觉。
独立于世,窥天晓地。
汗水顺着江澜的额角缓缓往下流,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
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什么,心底里微微亮堂着的一个光点,若隐若现,像是游蝶一般引诱着自己。
就是那股力量!他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那个光点中灵魂的气息无比强烈,他努力让自己的意识靠近,伸手想要握住它。
五寸,三寸,一寸……
江澜觉得自己抓到了,那股神秘的东西躺在他的手里,光茫愈发盛烈起来,流淌着干净的纯银,肃穆威严,奥古流长,好像端坐于高台上白发苍苍的神明,挥手将要降下神谕。
光茫在江澜的手中缓缓熄灭,他看清了自己手里握着的到底是什么。
一颗带血的人头!
没由来的恐惧覆盖了江澜全身,惨叫声在他的井中悠扬传递。
江澜从床头猛地坐起,窗外的鸟叫雀跃着跳进他的耳朵,阳光透过窗户撒了满床遍地。
他大口地呼吸,不知道刚刚自己的所见代表着什么。
那颗人头的脸他也没有看清,只觉得恐惧感像是贴着后背一般涩涩发寒。
他觉得自己应该缓一缓,等到状态好些的时候再尝试。
按照苏文的话来说,需要一些契机,但是具体是什么苏文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而《天鉴宝录》上那句最关键的“于狂乱中平静,于平静中爆发”又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江澜到现在还是没有头绪。
正自思考着,脚步声在房门外响起,小艾在房门上拍了两巴掌后嚷道:“吃饭啦!”
饭桌上,江澜发现小艾一直歪着头偷偷观察自己,便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问道:“老看我干嘛,我脑袋上长什么了吗?”
“嘿嘿,就是觉得哥你最近好像哪里有点变了。”
“哪里变了,你倒是说说。”
“不知道,感觉好像温柔了一点。”小艾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道小缝,“就这么一点,一点点……”
“行了,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江澜将碗中的稀饭喝完,“我先走了,你今天也要到督稽府里帮活吗?”
“帮呀!能多赚一点是一点嘛,而且我不去帮活也没什么事情干那。”
“出去找一样的小姑娘聊聊嘛。”
“上哪去找啊,像我这年纪的基本都嫁出去了,都被藏在家里面干活呐。”
“要不——你也可以出去看看有没有过眼的小伙,愿意把你也藏起来的。”
“哥,我跟你说,我是这个家里管饭的,厨子,你知道吗,不要拿厨子开玩笑,后果很恐怖的。”
“可是,你也不能总是这样子呀,等你再过几年过二十了,出去一说自己还没有结婚,别人非把你当怪物看。”江澜笑着说。
“怪物就怪物,我哥可是整个渭雨城里最厉害的老怪物,我能怕那些碎嘴婆子说去。”
“那你不想身边有个男人吗?”
“哥你难道不是男人吗?”
“我是你哥,是个男人,但是不能当男人用,也总不能陪你一辈子。”
“要不哥你把我娶了,反正也不是亲哥。”
“尽说些瞎话。”
尽管越说越没边,但是两人的表情和口气仍旧轻松。
江澜清楚,虽然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兄妹情,哪怕只是相识一年……或者说几天,也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对小艾起那方面的心思,在他的认识中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是亲人。
不过说实话,在病床上躺了这么多年,他倒也不是不想有段情缘来着……
…………
一进督稽府,江澜就隐约听到了一阵挨打的声音。
他一路循声走过去,果然便见着训练房中,雷九一脸惨相地趴在地上。
“你这个样子,恐怕还得花些大功夫才行啊。”一旁的苏文说道。
“没关系,那就加把劲。”雷九说着,一个翻身从地上再度起来,但是无奈却被苏文侧手再度打翻在地。
“一大早就这么好兴致?”房门外的江澜打着呵欠问道。
“这家伙一来就有劲,我就陪他练练了。”苏文说。
江澜看着地上雷九的目光,那里面装着的,并不是对于力量的渴望的兴奋,而是另一种更加沉重的东西。
他愈发相信,自己训练他们的想法不会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