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看他那行头,便知又是今年来等茶的商人,便笑道:“剩了点普洱,便宜卖给你如何?”
那人听闻,朝柜台看去,这一看原本笑着的脸顿时愣了一下。
南风已经习惯,手下动作不停,道:“茶是新茶,不过有些碎了,五钱银子给你如何?”
那人这才猛然回神,为自己刚才的唐突,忙拱手笑道:“那是在下赚了便宜了。”
南风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他拼桌坐下。
中年男子瞅了一圈,坐在了一个老者对面。却扭头忍不住去看那柜台后的人,那姑娘五官不错,但是脸上的疤痕却让人不得已的忽略掉她还算精致的五官。
一个姑娘,怎么会满脸的疤?虽然疤不算很大,只有一条条白色的痕迹,但是也挺吓人。
“老板娘,你在这几年了?”
身后传来询问声,男子回过神,忙移开目光。
随意打量别人真真是太不妥了。
南风正在泡茶,听声音是个陌生人,抬头看去,却已经有人替他回答,是隔壁卖湖蟹的纪大伯,笑呵呵道:“南丫头来这两年了吧?”
南风淡淡一笑,“是啊,两年了,大伯记性好啊。”
众人见引起了话题打破了刚才寂静略尴尬的场面,一时脸上都带了些放松的笑意,一人插话道:“记得当时老板娘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你说你是从京都来的,我们都还不信呢。哪里有姑娘那么大胆,只身一人从北方跑到南方的。”
众人都轻轻点头,想起那个时候那个姑娘怔楞楞的什么也不怕的样子,就感觉好笑。
想起当年自己傻不愣登的模样,南风也忍不住笑了。
这里不是京都的茶肆,快节奏的生活对于茶水并没有那么讲究。南风很快泡完茶,拎出去放在了那刚来的男子面前。转身又走进了柜台里,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这才回道:“当时年龄还小,什么也不懂。也多亏各位的帮忙,如今才在这安定下来,糊口生活。”
“是丫头你自己争气。”纪大伯看着南风回想起当年,眼底就满是佩服,“当年这房子都快烂的不成样子了,你买下后生生的靠着自己把这房子给收拾了起来,虽然说房子是雇佣了人盖的,但是那么多材料看着你一趟趟的搬上船,搬下船的,我们心里都是敬佩着呢!”
虽然说那个时候姑娘已经二十三岁了,但是到底是个女子,那么大力气,也不怕苦不怕累的,着实难得。
此话一出知晓当年之时的人都点头附和着,最后进门的中年男子也忍不住对柜台里的南风好奇起来,因着也是京都来了,便随口问了一句,“老板娘以前在京都是做什么的?在下也是京都来的,老板娘以前若也是做生意的,指不定我还知道呢。”
这一问让众人来了好奇,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南风。不管是熟脸的客商,还是旁边的邻居都忍不住起哄着去问,“以前问过你你也不肯说,我们只当你一个小姑娘不好意思,现在也邻居那么多年了,老板娘透漏一下呗,以前哪高就呢?”
说话那人挤眉弄眼,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茶馆里不乏有一些周旁的妇人,闻言忍不住骂道:“你们这群混账的,亏得南姑娘让你们来蹭口茶水,还要不要脸皮!”
南风并未生气,南来北往做生意的,特别是水上的生意,人们大都开放,总爱开玩一些黄色的玩笑,这些年南风亦见过不少。再者,要说黄色玩笑,身为一个21世纪来的人,是网络不够发达吗?
这些都算什么?
那边的妇人还在让南风不要理他们,不过南风却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以前京都时在大户人家当差,后来赞够了银子赎了身出来,就来到了咱们湘江来谋生。”
“怪不得老板娘这么会收拾,你看这茶馆,妥妥当当,干干净净的。”那人看了看四周,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众人,挤眉弄眼道:“这么能干的一个人,老板娘没打算给这茶馆找个老板?”
“是啊,不知老板娘有没有中意的人呢?届时,要是成了,我们还要喝喜酒呢!”
此话一出,众人又哄笑起来,好不热闹。
南风被打趣的无奈,看着众人似来了脾气,指着那些笑的欢的人道:“再笑,今日茶水双倍价钱啊。”
“可别!”那人也是周边卖些小东西的商家,得了空闲今日才来喝点茶听些热闹的话,闻言忙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那我也开你个玩笑。”南风话音一落,四周知情的人就忍不住低笑了起来,远来的商客不甚明白,正欲等着南风细说,却见那人忙走到柜台前从怀里拿了十来文钱放在柜台上,便往外跑,边喊道:“给你双倍,给你双倍,以前的钱一起还了啊!”
知情的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朝着那上船要跑的人喊道:“你那钱可不够啊,你婆娘给你的钱,你没藏着一些啊!”
南风忍不住笑了,把钱拢了起来装进了柜台嵌的小抽屉里。
那京都来的商客也忍不住因为这里人民的淳朴脸上染上笑意。
湘江这个地方趁着水路的便利,许多商船的确会路过这。他也经过过这里,不过这里的地方太小码头也小,他从未停靠过,在这里停靠的都是一些做小生意的。如今看来,做小生意的人比他们这些做大生意的人要和谐的多啊。
万分感叹,那人喝了口茶。
对面的纪大伯见此,笑道:“怎么?为那灵雾发愁?”
此话一出,原本和谐的气氛顿时有些不一样了,这里的人除了当地的外,不管是熟脸还是生脸都是为了那灵雾来的。刚才一起玩笑的再开心,实际上也都是竞争对手。
中年男子见此情况,脸上的笑略微有些尴尬,同纪大伯低声道:“这里,似乎并不方便谈论此事?”
纪大伯却摆了摆手,不在意道:“没那个事,都是为了这个来的,为何就谈不了?那茶树的主人性格古怪,每年选定的商家没个标准,你们再谈论也影响不了什么。”
南风听闻,没骨头似的半趴在柜台上磕着瓜子看戏,心里想笑。
中年男子是第一年来,闻言半信半疑,见周围人似想点头,又不想点头的样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是一脸苦笑。一个经常来的人自嘲般的笑了笑,道:“那人就是古怪,我来了许多年都没能得到,年初随着我来碰运气的一个朋友偏就得了他的青眼,把全部的灵雾卖了!”
那人摇头叹息,更觉得可惜,“我那朋友回去后转手就翻倍的出手了,净赚了两千两银子!”
那只是因为他在这茶铺里消费了二两银子罢了,谁让你个抠门的每次只喝免费白开水的?
南风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却引来众人的目光,忙起身抬起手道:“没,我只是想起年初那个人得知自己被选中后,那表情好似得了一个仙女媳妇似的!”说着就笑出了声。
众人一愣,也都忍不住低笑。
中年男子这才放心,页便道:“我自然是担心的,我也不是为了自己来的,是为了上面的东家。”抬头看了一圈众人,无奈道:“京都里的贵人想要,给我上东家试压,东家没办法,就把任务发到我这里来了。”
此话一说,众人立刻唉声叹气感同身受起来,看着那中年男子都是满眼的“同是天涯沦落人”,恨不得立刻就越过桌子抱一抱才好!
“谁说不是呢,灵雾那主人每年只卖春秋两家,我们大多数人其实求的不是那个幸运,而是看谁买下了能便宜点卖一些。”那人双手一拍,狠狠道:“不然我每年来这么早干嘛?不就是希望那个刚好买到的,同我混个脸熟,好做生意嘛!”
“是啊....”
“谁说不是呢!”
此话说到了众人心中,都忍不住附和。
原住的百姓却都笑而不语,对于他们来说那些贵人们就是闲的!那茶叶他们住在这里,茶树的主人偶尔会送到这茶馆里一些泡茶,剩余的南丫头曾经给他们偷尝过一些,那是苦的比黄连还苦,简直都不想闻第二遍!
真是贵人也有贵人病啊!
中年男子真的是第一年来,听他们这么说,有些惊讶,“这样也可以?”
“怎么不可以。”纪大伯尽力展现着原住民的和蔼和亲切,“若是那得到的人是送人礼物的,不需要太多,你去买就好商量。要是用的多,那你就没办法了。不过最好那人也是个生意人,那么只要你钱给的够,东西自然到手。”
“钱,倒不是大事,只要能得到那茶叶。”
“你还是没见过那价钱才敢这么说,等价格真出来了,你就傻眼了!”来人大有为贵人办事的,哪个差钱?可是最后茶叶的价钱炒上去的时候不都是干瞪眼?也只有少数几个才能拿到。
对此,中年男子却自信的笑了,这件事在京都本不是什么秘密,茶馆也都是要谈谈的,便毫无压力的说道:“你们觉得许家会缺钱吗?”
茶馆中的众人愣了愣,南风亦看向了那中年男子。
有人先开了口,抱拳朝东方敬了敬,道:“怎么,宫里要?”
中年男子摇头,“不是,是许家的大小姐要这茶......”顿了顿,眼底忍不住了有了一丝笑,似是调侃,“用来哄咱们天朝的战王殿下啊!”
“扑通!”
柜台旁猛地一声响,众人看去,南风正拉了一边的抹布擦桌子上的茶水,不好意思道:“手滑,手滑,你们继续。”
众人没在意,中年男子继续笑道:“众人应该也都知道吧,安平郡主许多年前就喜欢战王殿下,可是......”剩下的几句话男子别有意味的隐去了,不过大家都点头表示知道。
一时间,茶馆里八卦氛围浓厚。南风亦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一晃,他的名号她都两年没有听说过了。
中年男子喝了口茶,继续道:“后来战王不是失踪了吗,安平郡主的一颗心也随着去了,一直等到二十三岁一个老姑娘了也不肯嫁人。太后心疼侄女,但是也没办法,就给送去她自个的封地去了!”
中年男子摇摇头,似乎对这个人很是看不上。
众人有的是满足八卦后的恍然大悟,有知道的也是摇头叹气。
南风却突然抬头,很是好奇的问:“郡主也是可以有封地的吗?”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郡主当然不会有封地,但是太后的侄女却可以有。”
此话不言而喻,不过是走后门罢了。
南风点头表示理解,不再吭声。
怪不得当年她那么嚣张,一个郡主当是比一些王爷还要体面了。
茶馆了静了一会,润喉的润喉,整理八卦的整理八卦。待一杯茶见底,男子才继续说道:“可是后来战王殿下竟然又回来了,虽然双腿残疾,但是安平郡主却依旧不离不弃,听说战王回来,立刻就不顾太后的旨意返回了京都,当真是令人唏嘘!”
“真的?”有本地的大娘惊叹,“倒真是个厉害的姑娘,那今年也该二十五了吧!”
“可不是,二十五了,为了战王殿下还留在家里呢!”中年男子摇头,“那么高的身份,这天下除了皇帝,哪个不能许配?就算是皇帝,那亲上加亲,也不是不能成。可你偏偏看上一个已经娶了王妃的,不近女色的且还是同你许家.....哎,那不是自个找虐吗?”
中年男子摊手,也深觉得这件事整个一无语。
在这个世界,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留到二十五未嫁的确是个让人议论纷纷不能接受的事情,南风听着这话心里有些怅然。
那个人近不近女色且不说,但是的确能干出来把女孩子的真心扔在地上踩两脚然后回头说:“你挡我路了”的事。
虽然,他没有这么对过她。
虽然,当初是她先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