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慢慢的笼到了袖子里。
宝珠这意思,难道是要栽赃嫁祸?
她抬眼打量了一番宝珠,只见她正殷切的看着自己,仿佛正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云乔的心里隐隐的觉出了一丝异样。
郑姨娘见云乔脸色阴晴不定,忙道:“宝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宝珠委屈道:“大小姐,姨娘,老太太惯是个会使阴谋诡计的,当初夫人就是被她算计走的,如今,她又要来算计姨娘,只怕,还要算计大小姐呢!事事都等着她来算计,那还怎么得了呢!依我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有何不可?”
郑姨娘一时又没了主意,怯怯的看向云乔。
云乔反复思量,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毕竟离启程还有一段日子,如果自己急于求成,只怕会弄巧生拙。
难保老太太今儿过来,不是为了激她做出过激的举动,引她入瓮。
既然老太太会来怀柔这一招,那她和郑姨娘自然也可以用这招。
“姨娘且安心,离我和父亲启程还有些日子,事情大可徐徐图之,不必急于一时。”云乔娓娓道,“若是姨娘信得过,接下来我若有什么安排,都会和姨娘商议而行。”
郑姨娘惶恐道:“劳烦大小姐为我操心!大小姐若是有什么打算,我,我一定......”
云乔摇了摇头道:“姨娘什么也不必做,安心休养才是要紧事。我瞧着姨娘气色实在是不好,若是姨娘不能养好身子,你我这样殚心竭虑又有什么意义呢!”
郑姨娘心中苦涩,只能含泪点了点头。
外头突然起了动静,宝珠连忙凑到窗边看了看,随即快步走到云乔身前道:“老太太出了厢房,看样子是要回去了。想必侯爷很快就要进来了,还请大小姐快些回到西厢房罢!”
宝珠一脸焦急,云乔却是一动不动,依旧稳稳的坐在锦杌上。
宝珠急道:“大小姐,奴婢之所以请您到西厢房,而不是直接把您请到正房,就是不想让侯爷和老太太知道,您和姨娘私底下有过攀谈......”
云乔反问道:“我和姨娘为何不能私底下攀谈?”
“这......”宝珠有口难言,偷眼去瞧郑姨娘。
郑姨娘却用帕子拭着泪,说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弱弱的躲开了宝珠的目光。
云乔心中一震,就在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沉声道:“我既已安排翡翠和明珠在沅纱居,便已表明我已有心插手沅纱居的事务,私底下和姨娘攀谈,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更何况,父亲既已知道正房和西厢房里有暗门......”
宝珠叹了口气道:“大小姐,如今的局势您也看清楚了,老太太这是使的攻心计,若是侯爷看到您和姨娘在屋里交谈,只怕是要误会了。”
云乔的双手笼在袖里,慢慢的把手指上的鸽血红戒指转了个圈,把硕大的鸽血红藏到了手心。
她面无表情,缓缓的站起身道:“宝珠姑娘说的是,倒是我方才大意了。碧玉,咱们赶紧回西厢房吧,今儿个的事儿,不许告诉任何人。”
碧玉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我知道了。”
宝珠匆匆带着云乔和碧玉回了西厢房,翡翠见了她们,忙道:“大小姐,您可回来了,老太太出去了,侯爷正站在东厢房门口呢!”
云乔沉稳的点了点头,没开口说话。
宝珠匆匆推开西厢房的门,快步走到云良遇面前,福了一福道:“侯爷,大小姐来了。”
云良遇失魂落魄的望着院门口,一时竟没听见宝珠的话,依旧僵硬的站在原地。
云乔起身到厢房门口,只见院门口空无一人,老太太和方嬷嬷一行人早已出去了。
她看了一眼云良遇,只见云良遇仍痴痴的看向院门口,眼神空洞,表情凝重。
她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不知老太太在屋里对父亲说了什么,但见现在父亲的反应,可见方才老太太的话,父亲是听进去了。
老太太,自然是不会说自己什么好话的。
她回了厢房,对翡翠说道:“快些将我头上的钗环取下,只留绒花即可。”
翡翠不明就里,但见云乔面色严肃,也不敢多问,忙将钗环一一取下,用手帕包了,揣进怀里。
云乔重新出了厢房,轻步走到云良遇面前,行礼道:“父亲,女儿来向您请安了。”
云良遇如梦初醒,扭头看了看云乔,梦呓般轻声道:“乔儿,你怎么来了?”
云乔微笑道:“我来看看父亲和姨娘,因方才老太太在和父亲说话,就没贸然打扰了。”
“哦。”云良遇回过神来,见西厢房的门开着,便问宝珠道,“大小姐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有一会儿了?”
宝珠笑道:“大小姐早就来了,因外头冷,奴婢便带大小姐到西厢房里小坐一会儿,和翡翠姑娘一道陪大小姐说说话。”
云良遇点了点头,看见跟在云乔身后的翡翠,说道:“翡翠和明珠也忙了好几天了,想来也是劳累,该多歇息歇息才是。乔儿,恰好你也来了,今儿就带她们回青云台罢!”
云乔心里咯噔一声,微微低下头,不动声色道:“也好,青云台里少了她们两个,都没了往日的热闹,我......也怪想她们两个的。”
话虽说得柔和,语气却有些僵硬。
翡翠看出了父女两人之间的疏离,忙开口道:“明珠还在小厨房里帮忙,我这就去叫她过来。大小姐,你不是要去看看姨娘吗?宝珠,姨娘可还睡着?”
宝珠笑道:“方才姨娘把少爷哄睡了,自己也要小憩一会儿,我就伺候姨娘睡下了。奴婢这去看看姨娘醒了没有。”
翡翠去了小厨房,宝珠进了正房,碧玉孤零零的站在一旁,眼见云良遇和云乔四目相对,却都闭口不言,脸色阴晴不定,不禁很是着急。
她实在是弄不明白,平日里亲密的父女为什么突然好像陌生人一般,变得客气而又淡漠。
父女亲情,竟就这般脆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