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你果然赢不了我(1 / 1)析承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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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镇北,火光逼天。

屋外风声呼啸,烈火熊熊作响。天枢殿热浪滚滚,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十三垂眸望着碎落在地的瓷杯,余光瞥见段引,呵出酒气,“不是把线路图交给你,让你随众人离城的吗?你回来干什么?”

段引的回答照旧平淡而安静,“镇北守不住了。我回来杀你。”

等他说出这句话时,一切就已经落定了。

暗中勾结鸳鸯盟的人,是他。是当年师父舍命救下来的人。

十三忽然就笑了,“杀我?”

“镇北掌握琉璃焰化用之法,杀了你才能拿到残卷。”他答得淡漠,“琉璃焰力量非凡,放到十三营也是大材小用。何况,你们害我落到如今地步,本就该死。”

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十三飞速拔出腰间长剑,并指念诀。

谁知还没来得及起身,胸口便骤然一疼!

她咬紧牙关,难以置信垂下头。

看见了那柄刺穿自己胸膛的剑。

而方才立于身前的人,如同飞灰般眨眼消散了——竟然只是个幻影!

不错,段引是缚灵派的遗孤。而缚灵派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幻术。

......她千算万算,怎么就忘了这个呢?

“镇北能有如今,还真是仰仗了你这位好统领啊。”

段引低低笑了几声,绕到她身前。

他索性撕下了平日温和的面具,上前捏住十三的下颌,逼得她直视自己。

在那双桃花眼之中,他看出了愤怒,看出了惊讶,也看出了悔恨。

这令他多么愉悦!他就是喜欢这种眼神,这种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的眼神,这种被他瞒骗、大彻大悟后痛苦的眼神。每沉痛一分,每愤怒一分,就为他添了一分快感。

更何况她的师父还为自己丧命了,她到死都以为自己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毁掉她的信任,让她自责,让她惭愧,让她恼怒!

如此看来,她的仇恨不就越深沉了吗?这种快意不就越明显了吗?

他就是无耻,就是卑鄙,就是喜欢把别人的真心碾在脚下,就是喜欢把所有亲近的人都推向深渊。她费尽心思维系镇北,他便偏要偷走残卷,一把火烧光所有积蓄;她努力镇守人魔交界,求天下太平,他便偏要这人间生灵涂炭。

反正他早就一无所有了。

以怨报德,真是人世间最舒心的事情。

段引拿出那本残卷晃晃,挑衅般低声道:“你不该把通往残卷的密道告诉我,让我逃命。你知道吗,等掌握了琉璃焰的化用之法,鸳鸯盟在中原将无人能敌......你毁了你守护的人界。”

见十三眼中怒火愈盛,他笑出了声,“还有,那张路线图,你也真不该给我。鸳鸯盟已出动近五万人,按着图卷,在十三营离城的线路上设下了埋伏。镇北三万人,一个都活不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谁呢?

若他是她,断不会因为数周前自己那一封信,便毫无顾忌地把布防图给自己看,以便他能在鸳鸯盟攻入之前,活着逃出镇北。

她当真傻得可笑啊。看也就罢了,竟还一字一句,告诉他哪条是正道、哪条路用来引开追兵,让他想不熟悉都难。

如今有路线图在手,十三营众将,都如同瓮中之鳖。即便他们善用琉璃火,即便能留下活口,也会元气大损......

段引弯起了眼角,“你就先为他们开路吧。”

说完便拔出了长剑。

方才这击段引刺得极险,恰巧刺伤了她的灵脉。

失了灵力的十三对他而言,不过是没有爪牙的狼,不足为惧。

谁知他正欲彻底完结十三性命,忽听她淡漠开口:“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句话暗含轻蔑,言语间竟似是松出一口气。

她的反应全然超出段引预料。他陡升起不好的预感,就听十三凉凉呵出声,弯起眼角看他,“那我便放心了......段引,你果然赢不了我。”

他狠狠一抖。

“线路......是假的。你手里的残卷,也是假的!”她的声音渐渐虚弱,眼中却有一团火,几乎要把他烧穿,“我早就让心腹......带着残卷撤离了。你以为......我真的没有怀疑过你吗?”

见段引脸色霎时灰白,她也笑了笑,“真巧......我早已联络好两大世家与众仙门,按着线路图,包围鸳鸯盟的援兵......来了五万人,对吗?”

在他回过神之前,十三不再多言,毫不留情,一把扯开身旁埋伏好的引线。

一双眉拧得久了,也终于现出快意。

大束大束的火光,自天枢殿正中轰然炸开。她凭着最后的气力,提剑刺向他胸口,又将人撞入火光之中,自己却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双眼。

她早就算到了。

算到了自己会殉城,算到了那叛徒的一切行动,却没有算到......自己死前最后想到的人,不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们,而是那位能把她气哭的少爷。

那是她一生之中,唯一一个赢不过的人。

还让他保重呢。

自己却先一步上路了。

但那时十三没有想到,她这辈子估计是草变的,野火烧不尽,居然春风吹又生了。

醒来的那个夜晚,北境白毛风正盛。帐内炉火噼啪,她斜靠在床头,听来人朝谭倾叙述着。

“......鸳鸯盟死伤近三万,我方联军伤两千七百人,亡五百八十六人。如今探听到的消息,一为镇北残卷失落,二为十三统领......”

谭倾正准备开口,就听她淡道:“她不在了。”

她平视着前方,面不改色,手却缓缓攥紧。

她能明显觉出那双手的力不从心,也能感受到灵脉那挫骨扬灰般的疼痛。但这痛楚,很快便被愤恨掩盖。心中怒火烧灼,竟是比那日镇北城之火,还要猛烈几分。

鸳鸯盟。残卷。

镇北。段引。

她蘸着无数将士的鲜血,在心中一笔一划刻下这几个字。

谭倾听了她的话语,心上有些不忍,正想出言安慰几句,她又继续道:“我是镇北人,我心里明白。十三统领殉城而亡,尸首烧得辨不出模样......便这样传出去吧。”

她的话里不自觉带了几分威信。那人听后微愣,应声退下。

谭倾无奈地摇头回身,“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话音刚落,忽见她一掀衣被,半跪于地。面朝正北,磕了三个响头。

一敬镇北养育之恩。二敬守城而亡之人。三敬恩人救命之情。

而前两敬,惟敬泉下亡灵。

他没料到这举动,急急上前,“你这是做什么?”

“......若今后谭家有难,”她双唇微颤,声音却异常坚定,“我必在所不辞。”

他没有应声,将她扶起,就听她继续:“鸳鸯盟志向不在镇北,但十三营是扼制他们的第一大力量。如今十三营实力挫伤,不是反败为胜的好时机。可我活着,就还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如今刚好可以让他们放下警惕。”她哑声道,“我会找个活路,隐姓埋名,暗中收回十三营的力量。谭家救命之恩,我今世必偿;鸳鸯盟灭城之恨,我此生必报。”

“我明白。”他握着她的手,目光微动,“那你打算用什么名姓?”

十三默然良久,轻吐出久违的三个字:“叶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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