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画又惊住了。
她没搞明白这人到底要干啥,懵懂问道:“......我自己脱?”
他又“嚯”了一声,一边撸袖子,一边叹气起身,“行吧,自己不愿动手,少爷我来也没事儿。”
“不不不。”叶宁画迅速麻利地掀开外衣,被他伸手接过。
他扫了她一眼,“继续。”
“这......这么直接的吗?”
他朝她微微一笑。
叶宁画蹭地咬住了牙根。
好!她认了!
她解开系带,就剩一件单衣了,有一点冷。
赶在谭倾说话之前,她忙先一步开了口:“我只剩一件了!你你......你真的要看?”
他闻言一顿,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
那双眼里映着烛火,似在极力憋着笑。叶宁画被他看得又是一哆嗦。
末了他指指床边,“那里准备有衣服,你自己换上,把换下来的给我。”
说完拧灭蜡烛,背过身不看她,朝反方向走去。
叶宁画见他行远,有些怔愣。
她原地迟疑许久不敢乱动,直到这人擦亮火折子,似是告诉她真的不会转身时,她才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一边躲在屏风后换衣服,一边探头打量着他的背影。
他在干什么?
......他把自己穿过的衣服扔进火盆,烧成了灰。
叶宁画轻展开他备好的衣物。
衣物合身得很,一试便知道是替她量身定制的。面料软得像是会化掉,穿着暖和极了,转一转衣裙还能划出好看的弧。
她蹑着步子走到他身后。
“换完了?”
谭倾听她应了声,才转回头去,称心一笑,“不错,衣服给我吧。”
叶宁画看着衣服被火舌吞没,在他旁边蹲下,“为什么要烧了它?”
“毒是下在衣服上的。不烧了只怕会影响更多人。好了,你回去吧。这么晚也该休息了。”
她睁大了眼睛,“那花毒......解了?”
“嗯,解了。”他拨弄了一下火盆,朝她弯弯眼角,“回去吧,现在没事了。”
那杯茶水......原来真的是解药?
她本想再多问几句,却在抬头时,忽然觉出了不对劲。
他的左手一直攥着。借着微弱的火光,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而谭倾似乎害怕被她看见,刻意地把左手背到身后。
等等。
那杯茶的颜色......
她仿似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得差点咬掉舌头。
可她知道谭倾是故意瞒着自己的,没敢表现,只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那便谢谢少爷了。”
却在假装离开的一刹——
一把抓起了他的左手手腕!
几团沾了血的棉花扑地从手中弹出,咕噜噜滚进火盆里,烧成了黑烟。
有血从他手心中渗出,沿着掌边滑落,滴在了地上。
叶宁画呆住了。
有棉花丝勾在了外翻的伤口边缘,被染成了血红色。他的手心之上,尽是利刃划出的、一道又一道的划痕。那痕迹深可见骨,手心早已血肉模糊。
他还没来得及上药,伤口便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在烛光映衬下,愈发狰狞起来。
许是觉出疼了,他轻轻“嘶”了一声。
叶宁画心头簇地冒出了火,“你这是干什么?”
“帮人家做饭......嘶,不小心削到手上了。”他风轻云淡地朝叶宁画一笑,“他们就把我赶回来了。可惜上次你没吃到,这次也来不及让你尝尝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没点正形的?
叶宁画磨了磨牙,“你怎么不把手剁下来呢?药在哪里?”
“这倒不必......”
“说不说?”她呵出一声,“不说要不我抓点盐来洒洒,让你疼得更刻骨铭心一点?”
“......右边立柜第三层。”
叶宁画翻找出那无痕雪莲膏,拽过谭少爷的手,二话不说拈起一大片药膏,甩在了这人手心之中。
谭倾一声惨叫:“我的钱——”
“浪费了我赔。”她小心翼翼地将那药膏点开,嘴上却丝毫没有手上这么积德,“怎么,你一个二少爷,不是花天酒地成习惯了吗?那醉和春都不知去过几次了,现在给我装什么可怜?”
“对你......嘶,对你的事当然不一样啊......”
她的手顿了顿,又呵地笑了一声,声音却沉了下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说实话。”
“实话?想让你心疼......嘶!”
叶宁画狠狠在他胳膊上扭了一下,“少来。说过多少次,我对你没意思。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没意思?
也不知刚才主动投入怀抱的是谁。
他扬起唇角,“你要问原因的话,今天下午我就告诉你了。”
“什么意思?”
“无定花毒解药在中原绝迹,无人能解,但我除外。”他道,“或许这么说,只有我的血能解。”
叶宁画不由得皱眉,“为什么?”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他耸耸肩,“就好像你能和神女大人一样掌控琉璃焰,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吧?”
叶宁画沉默了。
她忽然道:“你和夜槿,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他被这话一呛,“我?夜槿?千百万年前可能是一个祖宗,没别的关系了。怎么,你还怀疑到神女大人头上了?”
叶宁画低下头,并不答话。
“实话告诉你好了。”他换了个姿势倚住桌子,目光飘出窗外,“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我生了场重病。家里用尽了所有药草来救我,都失败了。最后我命悬一线,他们迫不得已......想出了以毒攻毒的法子。”
“而奇怪的是,我不仅对毒没有反应,那药草治不好的病,不知却用哪一味毒草治好了。也就是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这副身体百毒不侵的。至于为何会这样,那你去问上辈子的我好了。”
叶宁画见他说得真诚,心里多少还是信了,“那你这场重病......”
“不算什么。”他淡道,“我现在还能在你面前,说明早就不是什么大事了。而且,还顺带发现了自己这个优势,替你解了毒,不恰巧是件好事吗?”
叶宁画又看了他一眼,“这毒不简单,连我都没听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
他并没有正面回应,却很欠揍地挑眉一笑,“少爷我无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