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一别三年,纵然叶宁画不愿承认,段引的进步,还是大得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本就是缚灵派掌门之子,将那幻术使得出神入化。真若打起擂来,根本让人分不出哪个是他、哪个是幻觉。
讽刺的是,擂台之上两人基本不用商量,借着数年并肩作战的经历,即便心存罅隙,倒也强过了不少初次合作、互相埋怨之人。
第三场比试从一早延续到了傍晚,既是考验合作与耐力,又挑战相互之间的耐心。等到最后,场上剩下的,便只有熟悉的四人——她,谭倾,段引,温凌。
完全在意料之中。
登台之后,段引侧耳听了听风声,直接对叶宁画吩咐道:“右边,先合力攻下温凌。”
正欲上前,却被叶宁画一把抓住了衣袖。
“你想问为什么从她入手?”他静静道,“她气息乱了,而且我知晓她的弱点。”
“所以即便是你的盟友,为了利益,你也可以毫不犹豫刀兵相向?”
他又沉默了。
叶宁画面无表情地松了手,“你果然听不进人话。”
而温凌见段引攻向自己,招招致命,倒也没太多吃惊。她今日状态明显比第一场时好,段引使了几招连环计,都被她逐一识破避开。
叶宁画无心管他们那边的情况,更懒得听段引吩咐,一提定川剑看向谭倾,“少爷,承让了。”
他接住叶宁画的招式,点评道,“进步挺大,看来没白教,但步伐要再稳些,出剑,再快些。”
傍晚将至,天色隐隐泛红。她披着晚霞,衣袂与长发齐飞,神色专注而认真。平川剑寒芒凛凛,偏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他神思微晃,险让她将手中剑击飞。
“专心。”她忍不住嘱咐道。
却见他别开剑势,斜斜朝发上挑去。叶宁画侧身要闪,挡不住被他挑断了发带,墨发滚落肩头。
“该专心的是你。”
叶宁画随意将长发一甩,啧了一声,以牙还牙般朝他发冠斜剑而去,“找死!”
与这一方不同的是,那边两人,俨然摆出了腥风血雨的架势。
段引招式如鬼魅,分出五六个身形来,叫台下人压根辨不清哪个是真身。温凌却总能认出关键,手中细剑招招狠厉,偏又避开要处,不去伤他。
而段引就没这么好心了。
他一个闪身藏到温凌身后,趁着她旋身的功夫,抬掌运气,重重击在了她的后心。温凌唇角顷刻见了血,整个人趔趄一步,持剑跪倒在地上。
段引手中招式未停,闪身往谭倾身旁奔去。听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心底突然窜出些怒火。
这怒气引得他并指往剑刃上一抹,借着血作出咒诀,凭那森然气势,隐匿身形,直朝谭倾后心刺去!
他来得出其不意。谭倾却和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抬眉正欲抵住,忽见一白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那柄剑擦着叶宁画手臂滑过,剑刃被她紧紧抓在手中。
段引没料到她会直接闪出来,怔愣之后,忽然悟了叶宁画的意图,心下大寒——
“依赛规,伤及盟友者,取消资格。”她声音沉稳极了,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我想可以结束了。”
就连谭倾也愣住了,“你——”
“别以为是我打不过你。”她不屑地偏过头嘟囔,“这回是我故意的,不让你这‘姑爷’挂不住面子。”
谭倾:“......”
他怎么觉得,这家伙自从知道了联姻一事之后,嘴欠了这么多?
而段引在她擦肩的一刹,忽然开了口:“等一下。”
他听叶宁画顿在自己身旁,攥住了拳,语气难得有了起伏,“你......是她?”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牺牲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他棋高一着,永远也猜不透她的计策......只有她一人,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
叶宁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似是连一秒钟都不惜于给他,“抱歉,我不认识你。”
可他也听不到这句回复了。
随温凌下场之后,他的拳依然紧握着,掌心都现出了血痕。
温凌自己服下药草止住伤,却因他这举动,有些讶然,“你没事吧?”
段引回过神来。
“明日的比试,”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你不是他的对手。”
温凌不动声色地从旁摸出了无痕雪莲膏,拽过他的手无声涂抹着,并没有回应。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隐瞒什么了。”
她的手微滞,“可盟主知道无定花毒一事后,特意嘱咐过我们不要同她交手......尤其是黑风还说,她竟然能掌控琉璃焰,这或许——”
“所以,我们便要放弃玉符、坐视不管?”
温凌哑然。
“至少对于我而言,求而不得的事物,有两种处置方法。”他淡道,“要么,我会不遗余力地去抢。要么,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将那药膏抹匀开,听闻这句话,到底是叹出一口气。
“反正我永远也说不过你。”
......
叶宁画又把少爷惹恼了。
她也不知谭倾是什么毛病,疼得是自己又不是他。结果这人下场后,看也没看她一眼,转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宁画当空翻了个白眼。
不理她就不理她。她还懒得理会这人呢。
可谁知等她回房时,房内的方桌之上,早被人摆好了无痕雪莲膏。谭少爷这回也没再可惜钱,琉璃盏盛得满满的,盏下还压了张字条,写着猖狂的五个字:“随便用,不谢”。
叶宁画:“......”
很好,谭少爷让她随便用,那就别怪她“随便”用了。
她从背囊中摸出一个空盒,上完药后也不闲着,将那盏中药膏填进盒中,一丝不剩。
随后她盖上盖子,掂量了掂量。
这一盒看起来不轻,拿出去卖,十几两银子估计有了。
下次缺钱就往身上划一刀去找少爷,一次十几两,稳赚不赔。
她又寻出布条缠在伤处,尚未缠完,便有一婢女敲门而入,“叶姑娘,谭少爷他——”
“谢少爷好意了。”她含糊应道,头也没抬,用牙咬着绷带一端,灵巧地缠出个结。
婢女怔愣了一下,“......谭少爷他托我传话,说今夜戌时,在城西相见。”
扯着白布的手停了下来,“城西?”
“遥州城西凤濮庙。”侍女应道,“据说是求取姻缘的好地方。”
叶宁画没有回复。
婢女原地伫立许久,就听她话锋一转,“你把头抬起来。”
婢女来不及反应,下颌就被叶宁画勾住了。
叶宁画将她仔细打量了一遍,“你是谁的人?”
“暮小姐。”
见叶宁画没有回复,她不卑不亢地继续问道:“叶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真不愧是暮小姐的人。”
叶宁画忽然轻笑了一声,松开手,“回去转告少爷吧,我会准时赴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