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倾沉默半晌,“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看老大查探到什么了,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下午。”
卫十二撒谎不打草稿,说得一脸真诚,差点连任达都信以为真。
谭倾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没窥见出端倪。
他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无奈笑道:“你们老大总爱这样,以后和她说一声,别把自己活得和还债的一样。”
两人忙不迭点头应声。
眼见他又要朝外走,卫平追问:“老大她估计离这儿不近,您腿脚不方便,还是在客栈等着吧?”
“嗯?”他笑着弯弯眼睛,“我去看看有没有野菜,中午好好犒劳你们老大一顿。”
说完直接走出门去。
他腿上伤得不轻,可走路之时,没露出半分端倪,依旧是飘然若仙,气度非凡。
卫平见他这模样,有些牙疼,朝任达低声道:“跟上去,别把人弄丢了。”
那边谭倾正准备上山,见任达从身后跟来,熟稔地笑笑,“任都统辛苦了,出来巡山吗?”
任达有些尴尬,“......啊,顺道。”
他本想说句“老大让我来照看你”,转念忆起昨夜卫平同自己的谈话,果断咽回了肚子里。
不行,不能给他和老大制造机会。
反正熬过今日,老大便离开了易山。他就算想找,也绝对找不到人。
只要拖上这几天......就一切好说了。
任达一面想,一面听谭倾开口:“对了,你们老大平日里,可有什么喜欢的口味?”
喜欢的口味不知道,忌口倒是挺清楚。
叶宁画不吃辣,不吃鱼。任达一念至此,也没犹豫,直接道:“辣椒和鱼。”
“哦?”
谭倾有些意外。遥州地处江南,乃是鱼米之乡。鸿光大会之时,他却不怎么见叶宁画吃鱼和太辣的东西,如今看来......莫非是她喜欢吃,又舍不下面子?
“这姑娘......”谭倾不知说什么好,轻叹出一声,“算了。我来做好了。”
经了昨天那一战,祥宁村附近的水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打水要朝上游走。谭倾见任达一路跟着,没开口问,也能猜到多半。
她怕是放心不下自己,才找人来盯着的。偏偏盯着还不敢直说,非要用“顺道”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还真是像极了她。
谭倾见着周遭景色,随手拾了片叶子拨弄着,“她性格这么好,在镇北应当有很多追随者吧?”
任达:“......”
性格真好,出门沉着脸,张口就怼人,一言不合就操刀,阎王都没她厉害。
任达咳了一声,把那句“没有”咽下,“有过。”
谭少爷问这个问题,很显然就是在试探。
他必须得抓紧时机,告诉少爷娶了统领会有生命危险,趁机打消谭少爷的念头!
他也不等谭倾发问,直接开口道:“有兄弟送东西,被她说徇私枉法,赶出去扎了十天马步,腿都快断了。”
谭倾暗想:自己先前送过她那么多东西,她都欣然接受......看来,她是只愿接受自己送东西?
他不免勾起了唇。
任达见状,又道:“以前出门在外,遇上几个泼皮,仅仅是碰了碰她,手就被打折了。”
谭倾又想:我都亲了她,她也没说什么。看来在她心里,果然我和别人不同。
他脸上笑意愈发明显,“还有吗?”
“她小时候就不和弟兄们玩,谁惹她就把对方打得嗷嗷叫。”
“还有?”
“写情书的,被她赶去抄了一百遍兵法。”
......
“还有么?”
谭少爷听得格外有兴致。
任达实在编不下去了,“哪里还敢有?要真喜欢上统领这种的,简直是折寿啊!”
谭倾却笑道:“不涉高岭,何得雪莲之姿?”
他也没再多言。两人前一脚后一脚走着,唯听落叶簌簌作响,清亮极了。
搜罗完食材,又折腾了一上午,好歹是做了一顿剁椒鱼片出来。香气勾来了一客栈的人,众人围了满满一桌,连刚刚醒来的小陈,都撑着精神下楼捧场。
小陈抽抽鼻子,“真香。”
随后垂下了眼角,“要是能和谭少爷学来这手艺就好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谭倾什么,他对掌柜道:“我看村里不少房子都没法住人了,掌柜可否帮我打听一下,若是有人想去晴川城,来日谭家人到了,顺道将他们接走。”
掌柜连连应下声。暮恬见谭倾一直靠在客栈门口朝外打望,察言观色地问道:“对了,叶姑娘怎么没来?”
任达吃得正尽兴,闻言一下子被鱼刺卡住。
他咳了许久,塞了好几团饭勉强咽下鱼刺,忙道:“老大她......”
“任都统,她往哪里去了?巡山也总得吃饭吧。”
谭倾不等任达答复,转身走进灶房,“我去准备一点。”
任达被鱼刺卡得脸红,正要阻止谭倾,暮恬提早将他拉住,“任都统慢些点,先照顾好自己。”
谭倾收拾得很迅速,等任达拼死拼活刚咽下鱼刺,就提着食篮走出来。
谁知一掀开灶房的帘子,迎面便撞见了卫平。
卫平气喘吁吁地冲入客栈,一见谭倾,忙夺过食篮,语气焦急:“少爷,老大她差我过来的。易山西面挖出了一伙余党,老大怀疑还有其他线索,说她晚些回来,辛苦您替她准备这些了!”
紧接着他又道了声谢,摆出十万火急的架势转身要跑,在和任达擦肩而过时,痛苦低语道:“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任达:“......”
任达见他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心下一阵抽痛。他抬起头,望见谭倾若有所思的神色,只得撑住神色继续:“谭少爷,咱继续吃?”
谭倾沉默了片刻,“罢了,你们先吃着。”
说完便转身上楼。许是站得久了的缘故,他迈步时牵扯到了伤,不小心绊了一下。
任达心生不忍,上前扶住谭倾,低声劝道:“小兄弟,你还是安心点养伤吧。老大心软,她要见着你忙来忙去......是会难过的。”
谭倾神色未变,“......任都统,随我上楼可好?”
他拍走了任达要来搀扶的爪子,朝掌柜等人一笑,“我上去拿个东西,快吃,别等着凉了。”
任达见他走得稳稳当当,只当是没事了。他一口气还没松下,谁知拐到楼上众人望不见的地方,胳膊就被谭倾一把抓住。
这举动引得任达一惊。他将人扶稳,这才发现谭倾额上早已冒出冷汗,连说话都有些微颤。
“她是不是......没打招呼自己走了?”
任达见谭倾忙了大半场忙了个空,实在是心生不忍,“少爷,统领去了哪里连我们都不知道,您找不到的,还是安心养伤吧。”
他本以为谭倾听了这话,会拼死拼活地去找人,甚至来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二人交代叶宁画的去向。
结果谭倾果然变了神色。他没有多问,只吸着冷气,狠狠皱眉,“疼死我了,你怎么不早说?我好容易装了一上午......”
任达:“......”
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总算知道这七个字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