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一章 出逃(1 / 1)析承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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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任达意料的是,谭少爷知晓了此事后,远没有他想象中反应的那般剧烈。

除了时不时和要噎死一般的抽冷气之外,他几乎没有什么太强烈的反应。任达扶他进了房,他就开始研墨写字,写完就放在手边,也不忌讳任达看。

任达见他在默写前朝的诗词,看了一眼后,也没再多管。

只见他写了一张又一张。写到最后谭倾撂下笔,认真地思考着道:“我还是上一道药吧。”

那道伤伤在腿腹,鲜血早将厚厚的绷带染红,光是看着都觉得痛。任达就见他咬牙拆着绷带,似乎很想叫唤一声,但大概顾着面子,没叫出口。

“我其实怕疼的很,”谭倾咧嘴闲谈道,“也怕死的很,没有你们这么有能耐。”

“可我想护着她,就只能比她更强,嘶......你说你们老大就是闲不住,兵荒马乱的,乱跑些什么......”

说这话时他已颤抖着拆掉了最后一层绷带。就连任达这种见惯了死伤的人,瞧见他腿上的伤,心里都忍不住“咯噔”一跳。

狼怪的爪牙本就比寻常狼类要长要尖,他被这么一咬,活像是撕去了大半皮肉。

更兼他还算半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不似任达这般皮糙肉厚,相比之下,那伤处就愈发狰狞了。

任达见他自己都伤成这样,还半句话不离叶宁画,心里当真过意不去了。

有一个想法忽地从任达脑中冒出:“统领不是谢统领,少爷也不是段掌门,那为什么就要用谢统领和段掌门的事儿,来困住他们俩呢?”

这想法一落地,任达更惭愧得无以复加。他见谭倾咬牙切齿地上完药,终于忍不住道:“少爷,您还是好好养伤吧。再怎么说,如今也到了腊月,老大她总会回来过年的。”

谭倾抿住了唇角,没再多言,走到桌旁。

桌上摆着插花,花旁放着镇渊剑匣。他将镇渊剑捞起挂在腰间,拍手朝任达挑眉道:“好看吗?”

任达一时不知他问的是人还是剑,讷然半晌,吐出了两个字:“......好剑。”

谭倾:“......”

他就当心性单纯正直的任都统是在夸剑好了。

将见别好之后,他又用空茶杯将写的字压住,笑着开口:“都统,可否帮忙备一下马?”

任达听他这么说,立马警觉了起来。

“我不是要去找她。”谭倾见了任达反应,无奈地耸肩,“你们统领招呼也不打,我想找也没处找。我就是闲的没事,想去透个气,好吗?”

见任达犹豫,他耐下性子,循循善诱:“再说,我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伤成这样还到处乱跑,那我的腿不得废掉?放心,我没这么傻的。”

然后添油加醋:“等回了谭家,我和你们统领好好聊聊,让她犒劳你们。”

任达一想:是哦,统领只留下个信儿便走了,去了哪儿连他们都不知道,谭少爷怎么可能知道呢?

再一想,谭少爷也确实可怜。人家本就是祥宁村的救命恩人,要是连放个风都拦着,不也太委屈了点?

又想:如今易山到处是自己的人,要是谭少爷真想跑,也跑不掉。

他于是点点头,“好吧,烦请谭少爷稍等片刻。少爷应当不介意我随行吧?”

谭倾笑笑,“这自然是没问题的。”

得了他的话,任达放了一半的心,留谭倾在屋内,自己备马去了。

谭倾等任达的步声彻底消失,立马敛起方才闲散模样,做贼般掩上门。

他匆忙撕下宣纸一角,写了几句话卷好;又抽出张新的纸,草草写上几句话,夹在了自己那堆字墨之中。

而后冲着窗外吹了声哨,一边磨牙,一边在窗边焦急地等待着。

这该死的菜菜......不会又偷懒了吧!

哨音响后过了许久,久到谭倾都快把哨子吹成曲儿了,那熟悉身影才慵懒落在了窗前。

来者是一只鸽子,通体雪白,毛色光滑透亮,一瞧便知身价不菲。它体态优雅高贵,脖颈长长伸着,一副贵公子范儿。

唯独眼睑半垂不垂,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压根没睡醒。

菜菜是他和扶易共养的一只鸽子,用作谭倾外出时通信联络。虽说是共养,但实际上还是扶易照顾得多。也正因此,菜菜对扶易格外亲近,而对谭倾,就总带了几分老爹看熊孩子的嫌弃。

这鸽子挑剔得很,除了卷心菜的菜心,什么都不吃。它不仅贪食,也放浪得很,有次在集市碰见只母鸽子,围着人家一边咕咕叫一边转圈,吹几次哨都不走。后来谭倾忍无可忍,捏着它脖子丢鸽笼里带走,这家伙居然还一脸痴情地转过头,隔着笼子继续咕。

大抵是从那之后,菜菜看谭倾相看两相厌。往谭少爷书本上踩泥脚印,把谭少爷的卧房弄得一地鸽毛,抑或趁他不备狠狠啄这人一口......缺德事儿不知干了多少。

好在,遇到正事的时候,菜菜还是靠得住的。

“你先带着字条去,扶易看了自然明白。”

他柔下心来,抬手正欲摸一把菜菜,就被它一个振翅扑了个正着。

谭倾:“......”

他忍无可忍,揪起这小家伙扔出窗外。菜菜拼命地叫唤着,扑腾翅膀,在窗外的枝梢上站定了。

它警惕地看着谭少爷,谭少爷也警惕地看着它。

见它还不走,谭倾忍不住道:“你又想干什么?”

菜菜委屈地咕了三声。

谭倾见它的模样,隐约想起什么。他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过来。”

菜菜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扑腾翅膀,飞了过去。

谭倾将那银票卷好,一边系着,一边说:“这件事很重要,回去让扶易好好犒劳犒劳你。”

菜菜点头,深以为然。

随后谭少爷勾起唇,阴恻恻一笑,“不然,你就等着犒劳我们吧。”

他话音落地,菜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下子扔了出去。

它大惊失色,忙找了根枝梢立定。刚回转过头,就听谭少爷“啪”地关了窗,用实际行动吼出了“你我老死不相往来”几个字。

菜菜:“......”

它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相信人类了。

这场人鸽大战落幕后,任达也收拾好了。

他随谭倾翻身上马,紧紧跟着他,“谭少爷想往哪儿去看?”

谭倾的手搭在镇渊剑上,“南边。”

听了这两个字,任达彻底放下心了:统领是朝着西走的,看来统领去了哪里,他当真不知道。

这一放下心,话也多了起来。谭倾本就是个能调动气氛的,一路上话闸子收不住。从两人看见过的魔物,一路聊到了醉和春的酒有多好喝,把任达听得震撼极了。他本就爱喝酒,听谭倾这么一说,忙拽着人道:“若今后我去了晴川城,可一定陪我喝上几杯。”

谭倾心道:“只要你老大不打死我,喝几杯都不要紧。”

但他没说出口,只是笑了笑。

两人聊得正欢,行至某处密林时,半空中忽升出迷雾。任达只当是中了鸳鸯盟的埋伏,忙一手操刀,一手要去抓谭倾,却抓了个空!

他陡升起不好的预感,“少爷!”

扬声唤了几句,哪有回应?他架起长刀来戒备,可除了迷雾之外,这四周没有魔物没有残党,根本没有半点可疑的痕迹!

任达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调转过脚步,赶忙策马回村。可谁知他前脚刚迈入客栈,就见卫平从二楼匆匆奔下,举着谭倾扔在桌上的纸道:“谭少爷去哪里了?”

一口冷气卡在任达嗓子眼里。

果然......果然!

果然谭少爷是想借这机会,趁机溜出去!

“他朝南走了。”任达忙应声道,“信上说了什么?他去找统领了?他哪里来的把握,怎么可能找得到?”

卫平摆出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完了。”他痛苦地揉着脑袋,“谭少爷把事儿全都交代好了......他说自己手中的镇渊剑,和定川剑本就能相互呼应,顺着就能找到统领,让咱们别担心。”

他哀嚎道:“可他要真找到统领,咱俩还不得......”

任达沉默片刻,“我这就带人去追。”

刚要提刀冲出去,就被暮恬伸手拦住,“两位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暮恬从卫平手中接过信,扫了一眼后笑道,“放心吧,谭兄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既然知道二位有任务在身,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叶姑娘,也不会乱来。”

两个大男人相视无言,唯有摇头叹气。

“罢了。”卫平将眼睛一闭,“咱先在易山等着。实在不行就等老大气消了......再去和她请罪吧。”

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光统领就够折腾人,现在又来了一个......咱们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与此同时,正有另一队车马,自易山向西南方疾驰而过。

风将马车的帘幕卷起,现出了正中之人的模样。

他着一对襟玄衣,衣上勾勒着鸳鸯纹样。手臂枯瘦如柴,腕间隐有黑气攒聚。隔着很远,都能嗅到死寂之气。

风拂动了他的黑色帷帽,也拂响了他腰间的铜符。铜符的边角有些生锈,可正中的三个字,像是被这人摩挲久了,依旧光亮如新。

那是熟悉的阳刻字体——

“十三营”。

——第一卷·曲乱遥州,东湖梦好,枉思存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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