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把白山和谭寒关惊了惊,连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扶易,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皱起眉,“啧,要完。”
谭少爷躲在车里,被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来。他意识到大事不好,左右四望,没有可以躲开的地方;正想该怎么跳车逃生,车帷就被人一把掀开。
然后就对上了叶宁画没有表情的脸。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心虚,强装着镇定笑道:“宁画你这是怎么了?何事让你......”
叶宁画不由他说完,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人拖了出来。
他踉跄一步差点摔在地上,迎着自个儿大哥和叶宁画师兄震惊的神色,迅速稳住身形,拗出了风流才子的造型。
他一脸笑意,满面春风,整襟行礼道:“大哥,白幕僚,久违了。”
谭寒关微愣,“你一直在马车里?”
白山眉心的皱痕愈深,摇头叹出气,“师妹啊,怎么三年不见,你还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
谭倾正要笑出声,胳膊上就被叶宁画狠狠扭了一把。
他只得敛起笑,看着脸沉得能滴水的叶宁画,心里泛起同情。
委屈她在白山手底下这么长时间了。
而白山的嘴却和连珠炮一样,一停都不停,“原先见你举动荒唐,还只当你是孩子心性。这知情不报、欲盖弥彰,在行军上可是大忌......”
叶宁画据理力争,“可现在又不是行军!”
她这哪里算得上知情不报?她是怕让白山看见自己和谭倾同乘一车,又要开始说她不检点、说她没有男女之别,嗡嗡嗡、嗡嗡嗡!
“你看,你做得不对,还想来反驳。”白山也来了脾气,“不是行军,平日不也得做好吗?常言说‘君子慎其独’......”
“还有,你和谭少爷如今都尚未婚配,如此同乘一车......”
叶宁画:“我......”
“你还狡辩!忘了当年师父托付过什么了吗?......”
“你这让我怎么放心......”
叶宁画:“......”
她受不了了。
打不得说不得,干什么都是她的错,再这么下去她真受不了了!
谭倾看出了她脸上的委屈,赶紧解围,“白山先生,其实这些都是我做的。”
他解释道:“花是我一时兴起替她插的,借口也是我生怕二位问责让她说得,至于同乘一车......”他看了叶宁画一眼,真心实意垂了垂睫,“先前见她操劳甚重,一直情绪欠佳,才想着不让她赶路......没能将这一切思量周全,是我疏漏了。”
说完谭倾苦笑一声,“白山先生若是心有不满,便埋怨我吧。”
谁知白山愣了愣,却感慨道:“如此坦率真诚,真不愧是二少爷,英姿勃发,一表人才啊。”
叶宁画:“......”
谭倾亦没想到白山会夸自己,“过奖过奖,白山先生读书万卷,谭某才是敬仰万分。”
白山被他吹得十分舒适,点头赞道:“为人恭谨谦让,真乃君子是也。师妹,你和人家好好学学!”
叶宁画:“......”
她算明白了!合着在白山心里,谭少爷就是个万里挑一十全十美的人才,自家师妹就是个干啥啥不行、就爱搞事情的惹事儿精!
叶宁画觉得自己被气住了。
不行,她是镇北统领,她要忍。
她要忍......
她忍不住了!
听二人聊得热火朝天,叶宁画忍无可忍,一振衣袖,直接冲进了巷弄之中。
“诶!”谭倾要去拦人,就被白山一把抓住,“反正她那么大丢不了,咱们再继续聊......”
叶宁画寻了处地方,清理掉了满头芬芳。而后一个人生着闷气,打算在城里走走,散一散心。
晴川城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多山,房屋错落而至,挨家挨户的红灯笼,像是要将周遭的所有山水都点燃。
今日天阴云厚,不远处的山拦腰被浮云遮住,挡去了半边浮华与壮阔,只留得她不住回望遐想。身侧屋舍起落,看着似是到了尽头,然而踅过一个弯儿,又是层楼错落的景致。
一步一图卷,一步一繁华。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醉和春旁。
醉和春又是整个晴川城最繁华之处,她听着喧哗与丝竹声,无意间抬头看了看。
——就撞见了临窗二楼客房之中,一抹月白衣裳的素净身影。
那人梳着发髻,簪着百鸟朝凤的金步摇,抬腕抚弦,目中含笑。
她笑起来是有几分颜色的,本应同寻常姑娘一样招人喜爱。
可看见她的一刹那,叶宁画的脸色彻底冷了。
雕花轩窗微敞着,两人离得不远,叶宁画甚至能隐约听见如泣如诉的弦音,嗅见屋中淡淡的檀香。
窗后的姑娘终于触到着目光,转回头来。
二人相对的那一刹那,姑娘熟稔一笑,从容地掀衣摆起身,挪步到窗前。
她没有说话,叶宁画也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她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彼此,一个目光带着杀意,另一个不动声色,像是把一切都掌握在意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居高临下地朝叶宁画点头示意。雕花的窗扇被她指尖拂过,轻轻合上,只给叶宁画留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是温凌。
叶宁画下意识想冲进醉和春,另一人先抓住了她,“诶!你不是她师妹吗!”
她回过头,就见张小刀呲牙咧嘴地朝自己笑,一边笑,一边把她拽走。
“来的正巧!”他拖着叶宁画朝近郊跑,眉飞色舞,“俺这里刚好有个东西,就等着给你!”
叶宁画本想挣开,他又接了一句:“听说是十三营的东西,我可宝贵着呢!要不然俺也不用大老远从遥州赶来,生怕把它弄丢......”
......十三营?
“是什么?”叶宁画警觉开口。张小刀像是有意掩饰那物件,并不答复,只一个劲儿念叨“你去了就知道了”。
她无可奈何,回头又看了醉和春一眼,只好跟着张小刀去了。
张小刀在遥州变乱之后,顺道跟着谭家的援军撤回了晴川城。他与祥宁村回来的村民一处,由谭家出面,在近郊的地方租了些空房住着。
叶宁画随他行至居所,站在院落之外,看着他一步三蹦地跑来,从他手中拈起那翠绿的物件......
竟然是青锋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