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被黑风毁了吗?”
叶宁画摩挲着玉符,皱紧眉。
张小刀怔了一下,“哦,你说先前那个?那又不是真的,毁了就毁了呗。”
他顺手捞来个苹果,毫不见外地啃着,“之前暮小姐让俺帮忙刻了小字,说怕有人不服气使坏,就让俺做一个样品。”
“俺比着刻好,先给了样品,正准备第二天把真品还给她,你们就被卷走了。”张小刀耸耸肩,“暮家人就让俺跟到晴川城来了。”
怕有人不服气......
这借口,未免有些太过牵强了。
叶宁画收好玉符,垂眸道了句“多谢”,心里升起怀疑。
这背后,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
张小刀给出这玉符,不是白给的。
他借着时机,表达了对十三营强烈的崇拜。叶宁画想了想,道:“易山那边正需要仿字之人,我让他们同你联系。”
安排好了这一切后,就带着玉符回了谭家。
进门时见大家都聚在门旁,她一怔,“怎么了?”
“哦。”谭倾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回来了就先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不光谭家人来了,叶宁画甚至还见到了暮恬。
因着张小刀的话,她格外关注了一下暮恬。可暮恬一如往常,气色甚至还比先前更好了些。
远远瞧见叶宁画,她温和地笑笑,坐在了叶宁画身旁。
她将叶宁画上下打量几眼,轻叹口气,“有劳叶姑娘了,几日不见都消瘦了这么多。”
叶宁画回了她一个笑,笑意并未达到眼底,“应该的。”
而后她就不再说话。暮恬和谭家人谈笑风生,她就闷头吃饭。二人之间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又似乎有什么正在悄无声息地崩裂。
吃得起兴时,有人喊起了喝酒。叶宁画原本以茶代酒,酒过三巡之后,忽一人兴致大涨,直接开口问:“听说暮小姐的真命天子在谭家,如今到了谭家,可是有什么感受?”
叶宁画盯着自己的碗,握紧了茶盏。
暮恬看了她一眼,客气应道:“实不相瞒,来了谭家之后,病症确实减轻了许多。”
“兴许......”她朝众人笑笑,“那道士所说的,是真的呢。”
“蓬莱道人的断言百无一失,自然是真的了。”
“就是,暮姑娘嫁入谭家,本就是天经地义啊。”
这句话并未引起太大波动,众人就当是寻常说笑,很快便盖了过去。
暮恬同她坐在原地,在旁人的喧闹之中,仿佛同处冰窖。
而后,暮恬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叶姑娘,恬儿一切都可以不在意......”
“但只想活着。”
叶宁画看着茶盏中沉底的茶叶,不置一词。
她忽然笑了,仰头将茶水灌下,连带着茶叶一并吞进腹中,举着空杯开口:“酒。”
众人一愣之后,立马高声起哄,“叶姑娘好兴致啊!满上满上!”
她挂着笑,看众人将酒倒满,觉出了几分讽刺。
果然没得到之前,一切都无所谓;尝到甜头之后,谁都不肯再放手。
暮恬自幼没出过遥州。当时她兴许觉得,道士的话也仅仅是一句话而已,可当她真正来了谭家,发觉有改变、有希望时......她怎么可能再放下呢?
而当自己承受了他的一切,有了贪恋与希冀时,又怎么可能放下呢?
她见酒杯盛满之后,正要喝下,手就被人隔着满桌菜肴抓住。
谭倾夺过她的瓷杯,替她喝尽杯中之酒。
迎着众人的错愕,他语气平静而温和,“我记得你不擅长喝酒。”
热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叶宁画抬眼看他,脸有些白。
她不想再呆下去,果断站起身,“我还有正事和师兄商议,先不奉陪了。”
吃得正尽兴的白山莫名其妙被抓走,满脸都是不情愿,“什么正事?你这不是不懂规矩......”
“镇北铁律,有命令下达时必须暂停手头一切工作。”叶宁画直接冷脸,“你以为自己是幕僚就可以不听了吗?”
满桌人就见他们吵吵嚷嚷着走远。
谭倾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我忘了去浇花,大家继续。”
众人:“......”
正事也就罢了,浇花是什么借口?
但大家也看出了气氛的不对,不好再劝,很快又闹腾起来。
“来来来,咱们继续!”
......
叶宁画把白山拽走之后,先塞给他玉符,又塞给他江信之的信。
“江大哥用命换的。”她沉着脸,“线索有限,麻烦师兄帮忙看看,这鸳鸯盟到底是想干什么。”
白山以为叶宁画把自己叫出来,只是当个挡剑的盾牌。一看她真的要提正事,也正经了起来。
他接过江信之的信,又接过玉符,叶宁画就又道:“我在醉和春,看见了遥州时一起争夺玉符的鸳鸯盟人......我怀疑她也是冲着青锋玉符而来的。”
白山嗯了一声,将两样物品收好后,见叶宁画要走,赶紧道:“哎等等。”
叶宁画回过头,听他无意般提了一句:“你来之前,我收到卫十二他们的来信了。”
“他们说你在易山上,同谭少爷举止亲昵......”
他话还没说完,叶宁画就冷笑一声,“所以呢?”
“所以他们觉得,你最好......”
“我怎么了?”她像是被触了逆鳞,没有暴怒,话却越说越冷,“我救他,不该救?他为了我受伤,我不该帮?还是说......”
她说到这里,愈发觉得气愤,“还是说,在他们心里,别人能与他谈天说地,我就做不得?!”
“以后谁再敢闲言乱语,我撕烂他的嘴!”
叶宁画怒气冲冲地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山被她吼住,等回过神的时候,叶宁画早离开了。
他“嘶”了一声,摸着下巴,“......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正寻思着该怎么办,身后就传来一阵沉稳的步声,“白幕僚是在忧心什么?”
......
叶宁画把白山甩下之后,心里的委屈不减反增。
那虽是气话,可叶宁画知道......就算她真的生气,真的这么做,也无济于事。
只要十三营的人一想到谢音,必然会想到叶宁画,也必然会说......此事他们定会阻拦,他们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都是为了她好。为了她不用再做选择,为了她能心无旁骛的走下去......可有谁知道他们现在的行为,就是逼着她做自己不想做的选择?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片荒岛之上,举目无亲。
叶宁画在谭府内闷头走着,最后还是觉得烦闷,干脆出府去晴川城散心。
不觉间走到醉和春之旁,她抬头看了看,温凌的那扇窗后的灯已吹熄,应是没人了。
转身正待离开,耳旁就传来风声。叶宁画伸手抓住,发现是一支穿着字条的羽箭。
字条之上,是娟秀的梅花小楷:“欲得取云珠,明日阁中独相见。”
她蓦地抬头看去——那扇窗依旧紧闭着,窥不出任何端倪。
明日阁中?
正要找她,她倒还先来了。
叶宁画攥紧了字条,内心暗哂,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