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叶宁画就出了谭家,直奔醉和春而去。
她这一路走得气势汹汹。醉和春的老板娘金芳儿正在送客,就见叶宁画携着百米扬尘直冲而来,声势浩大,活像是来踢馆。
金芳儿一时愣住。
依她的经验,这种时候来找人的姑娘......大都是来找男人的。
这年头因为找男人来醉和春,大喊大叫吵吵嚷嚷的不少;但是能找事情找出横扫千军万马力度、来踢馆踢出正气凛然风范的,她还真没见过。
直觉告诉金芳儿,这姑娘不是寻常人。她料定这不是个好招惹的家伙,笑着上前,心照不宣般问着:“姑娘来醉和春做什么?”
叶宁画眯眼瞧着金芳儿,脸色骤冷,“让开!”
她最烦别人耽误自己干正事。更何况瞧着金芳儿的模样,谁知是不是在有意照拂温凌!
“姑娘,”金芳儿上前一步,将叶宁画隔在门外,“小店可是要顾及生意的。您不将事情说清楚,这么声张地来小店,这事儿闹大了传出去,自己脸上也挂不住不是?”
金芳儿明白,一般像这种跑来酒楼寻男人的,大多数是不愿闹大——毕竟家事儿闹大了,路人不仅会嘲笑男人不行,还会顺嘴说女子的不是。毕竟来酒楼堵人这种行为,终究有些掉面子。
谁知叶宁画听了金芳儿这话,柳眉一挑,真觉得好笑极了,“我堂堂正正地来找人,闹大了便闹大了,有什么挂不住的?”
金芳儿暗想:果然是来找人的。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看着年轻,却是个难缠的主儿。她暗暗将叶宁画打量了一番,接道:“话不能这么说。姑娘,”她压低声音,朝外面渐渐围起的人群呶嘴,“你还年轻,但做什么,也得给自己留个后路才是。若什么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抓住把柄了,日后就难走了。”
叶宁画凉凉扫了眼金芳儿,冷笑着抱起胳膊,“你这番话,究竟是冲着我,还是为了护住某人啊?”
不由金芳儿想出话,她就直接抬腿,跨进了醉和春中!
金芳儿吸了口冷气,忙追过去,“姑娘!”
“让开!”
叶宁画见金芳儿来拦,低怒一声,抬手覆在了剑柄上,“若是想护她来拦我,你大可试一试!”
麻烦了麻烦了。看叶宁画要动真格,金芳儿急着抓住她衣袖,“姑娘,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多半要为自己的夫君考虑吧?”
这话引得叶宁画怔了一下,“......我夫君?”
她陡然意识到方才的对话都是鸡同鸭讲,纷繁而复杂的情绪轰地涌入脑海。她匆忙甩开金芳儿的手,像是在逃避什么那般,“我哪里来的夫君!”
脸烧得通红滚烫。叶宁画扫了眼醉和春外围起的人,没敢多看,转头扎进了酒楼之中。
而酒楼外,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冬冬瞪大眼看着。等叶宁画进了酒楼之后,他身边也传来了议论:
“这姑娘还真是刚猛......也不知她夫君脑子出了什么毛病,放着这样的天姿国色在家不珍惜,还跑出来鬼混?”
“可别了!瞧她那说拔剑就拔剑的模样,我觉得鬼混也比在家里安全!”
冬冬听懂了旁人再说什么,他忽然很生气,仿佛自己的偶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叶姐姐的夫君不是谭少爷吗?!
那么大家口中“叶姐姐的夫君”,又会是谁?!
冬冬觉得事情严重程度大大超出了自己想象,严肃地端正了神色。
不行!
为了天下太平考虑,他必须将这件事告诉谭少爷!
冬冬鼓足气,从醉和春一路向西跑,跑到谭家时,谭倾正在桌前写着什么。
他直直朝谭倾奔来,“谭少爷不好了!叶姐姐她、她——”
谭倾一听叶宁画的消息,笔啪地就落在地上。
看冬冬语气急促而匆忙,他的心里也慌乱起来,“她怎么了?!”
“她、她......”冬冬上气不接下气,“她去醉和春......”
“醉和春”三个字在谭倾耳旁炸开,引得他微微愣了愣。
他自然知道醉和春是什么地方,心里陡然升起后怕,“她怎么了?谁欺负她了?这姑娘......”
他又惊又惧又气,作势要往外走,“谁敢欺负她?是真当我顾及脸面,不敢办了他吗?”
冬冬一怔愣,料定谭倾是理解错了意思,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谭少爷,是她欺负别人去了!”
谭倾的脚步一下子刹住,没站稳,差点跌在地上。
他的心思在急促的惊惧之中,陡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谭倾大松一口气,扑了下衣袖,又摆回悠闲而从容的姿势,“那就是别人不长眼,我管不着了。对了——”
他想了想,认真地看向冬冬,“你要是回家时再走醉和春过碰见她,替我说一句,叫她啥都别怕,狠狠欺负,有我撑腰。”
冬冬:“......”
他见谭少爷又拾起竹笔,心急了,“不是不是!谭少爷,她是去找人的!”
“没事。”谭倾埋头写着,“让她找。”
“大家可都看着呢!”
“让他们看。”
“和金阿姨都吵起来了!”
“随便吵,吵大声点更好。”
“她、她......”冬冬快被急哭了。他不想把事情说这么明白,但拗不过心里那保家卫国的热忱。他觉得自己为了天下苍生,必须要告诉谭倾事情多严重,于是忍了忍泪,“谭少爷!他们说叶姐姐是去找夫君的!”
冬冬见谭倾手停也不停,和没听见一般。
他想起那群人羞辱般的话,不自觉提高了声调,几乎快要破音了,“她是去找男人的!谭少爷——”
小胖子眼里充盈满了泪水,分明觉得难以启齿,却还逼着自己说出后文,“你被绿了!”
这四个字落地后,他没见到谭倾如方才那般心急火燎,反而听他噗嗤笑了一声,被逗乐了。
“小家伙,你才多大啊?”他笑得戏谑,“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词?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冬冬毕竟是个孩子,见谭倾不在意的模样,他更生气了,理直气壮地挺起腰杆,“我怎么不知道?绿、绿就是......”
他强忍着泪水,话到口中,却说不下去了。
最后他没忍住,哇地痛哭出了声,“我不管!反正、反正谭少爷和叶姐姐就是要在一起!谁要是敢抢了叶姐姐......”
他擦着眼泪,越说越绝望,越说越难过,“那谭少爷就必须要拆散他们!”
谭倾听了冬冬这番孩子气的话,无奈地笑了。
他揉乱了冬冬的头发,“这又是何必呢?”
“你还太小了。”他失声出笑,笑得温柔,“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单向的。”
“你为她付出,十年甚至百年,都甘之如饴。”
他的眼神飘忽出很远,唇角泛起了一丝苦涩又甜蜜的笑意,“她若是想干什么,那是她的自由。而如果她能给我一个答复......”
冬冬呆愣愣地看着谭倾,见他微不可查地叹一口气,话语里听不出是开心,还是感怀。
“这一辈子就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