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写完,易不折轻轻吹干纸上笔墨,对这副字深感满意。
“自从练了符箓,书法也变得苍劲有力了不少。”
易不折正要上交,忽然想到一件关键事,赶紧取过纸笔,右下角补充了一句。
“只求机关鸢,不求佳人情。”
小雪一直在旁边静静坐着,看易不折写诗,本来双眸冒星充满钦佩,见他最后加上的那一句,顿时噗嗤一笑。
“小雪,怎么了?”易不折瞧出她神色古怪,似乎有讥笑之意,奇怪问道。
小雪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师父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很笨,一点都不懂姑娘家心思。”
“什么意思?”
小雪叹了口气,似模似样取过一杯酒,正要抿一口,被易不折一把夺过,骂骂咧咧凶道,“小孩子装什么逼!等你大了再喝!”
小雪嘟嘟嘴,“切!师父小气鬼,哼!小雪不理师父了,师父好自为之吧!”
她跑到一旁敞亮的灯边,又翻出那画册看得起劲。
见龟公走至窗前收诗词,易不折赶紧交了过去,本能说道,“老师,这是我的卷子。”
龟公奇怪看了他一眼,当看到右下角那句话,更是一脸惊讶望着易不折。
他摇头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端着易不折呈交的诗词离去。
一炷香已至,有欢喜也有愁,宛如一幅考生结束考试的浮世绘。
龟公和丫鬟收了众人诗词,整齐叠好,交给主持的侍女,侍女稍作清点,捧着这一大沓,向春江楼深处闺阁快步奔去。
酒席重开,各世家子又开始觥筹交错,热火朝天,但余光都瞟向深处闺阁的方向,如同期待放榜的考试那般。
等了将近一个半时辰,那名侍女在众人殷切眼神中,千呼万唤快步行来。
众人见她脸色有些古怪,紧张问道,“姑娘,结果如何?海棠小姐可定出本次三甲了?”
侍女急冲冲赶回院中站定,“各位,三甲虽然定了,但情况有变数。”
“什么变数?”
那侍女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小姐生气了。”
众人一听,身子一抖,倒吸凉气。
草!该不会哪个不懂规矩的,寄了什么下流情诗给海棠姑娘吧?
一个壮硕汉子扬起沙包大的拳头怒道,“姑娘尽管说,哪个下流胚子写了不三不四的诗歌辱了海棠姑娘眼,我们定要让臭小子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侍女摇头道,“不是那种诗,小姐向来温柔宽容,那种诗只要小姐见了,只会微微一笑然后揉着一团扔了,断然不会生气。”
“那是为何?”
侍女皱着眉头,带着薄嗔说道,“那人的诗词文采斐然,是小姐今生所见第一才子,满怀爱意正要定那人为状元,可那人却在诗词最后羞辱小姐,小姐气得把笔墨全给掀翻了,现在丫鬟们都在收拾残局,给她安慰压惊。”
众人一听,纷纷后仰,“海棠小姐身为北岳第一名魁,什么场面没见过,竟然会如此大怒,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侍女深呼吸几下,平复了情绪,摆出温柔露八齿笑容,“所以小姐决定,三甲之中前两甲,加赛一场武试,若那人能赢,就遂他的心愿让他改得榜眼之位,若那人输了,今夜必须在小姐床前跪一整晚,给小姐道歉恕罪!”
说到最后,侍女几乎是咬牙切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不解,一人问道,“为什么赢了反而是榜眼?”
侍女嗔怒说道,“以那人的才华,毫无悬念可当状元,得小姐一夜春宵诉衷肠,他却说,‘只求机关鸢,不求佳人情’!那人辱我小姐不如一只机关鸢,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话一出口,众人气得怒发冲冠,“那里来的臭小子,仗着有几分文采,还给脸不要脸了!竟敢辱我北岳第一美人!”
侍女摆摆手,示意众人平静,向一旁龟公比了个眼神,龟公在场中心支起一张巨大的白色屏风,又抬来桌案,案上摆了根羊毛笔和墨砚,里面已经磨好了墨水。
侍女俏皮一笑,把玩着肩边辫梢说道,“小姐为了避免比武落入寻常打擂的俗套,小姐要求,那人必须边写刚才那诗,边迎战另一人,若是被打得一炷香内无法完成诗歌,便是他败了,就得过去好好给小姐赔礼道歉。”
众人一听,顿感新奇,大赞,“有打又有诗,这有意思!”
侍女娇声高呼,“下面有请榜眼常相世公子,以及状元易不折公子,上台!”
“易不折就是那个敢羞辱海棠小姐的臭小子?”
“你们听过这名没?是哪家的公子?”
“没听过,感觉是从外地来的。”
“常相世又是?”
“嘘……王城之中的显贵,常姓只有皇族中人。”
“啧,那易不折麻烦大咯!”
“呸!活该!谁叫他侮辱我们北岳第一美人,该打!”
只见那位胸肌很浮夸的公子一个飞身轻巧飘入台上,捧手向四处行礼,对侍女柔和一笑,惋惜说道,“我本以为能夺得状元,没想到还是逊于他人,可惜啊。”
侍女款款施了一礼,温柔笑道,“公子的《飞渡春江》豪放慷慨,有军阵杀伐的雄浑,小姐读了十分欣赏,比往年夜宴的作品都要好,只可惜易不折公子的诗歌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可堪千古奇作。”
常相世眉头一挑,微微一笑,“那我可要好好见识一番这易不折公子的佳作了,只是不知这易不折公子在哪,为何藏头露尾不肯出来?”
包厢中的易不折双手抱头,一脸苦闷望着小雪,“小雪,你是不是早就算到这么一出?”
小雪格格娇笑,“那肯定呀,如果是小雪收到了这样的诗歌,不生气才怪咧!”
“可我真的只要机关鸢,我不想与那什么北岳第一美人有交集。”
小雪歪着头问道,“为什么呀?”
易不折摸摸小雪的头,正色说道,“我有你就够了,管他四大美人还是第一美人,都入不了我的眼。”
小雪脸颊顿红,低头小声道,“师父原来也会对我说这种话……好开心……”
这时,窗台探出一个人头,正是那龟公,他讪笑劝道,“易道长,别躲了,大家都等你呢。”
跑不了和尚跑不了庙,易不折对这机关鸢志在必得,一直缩着也不是办法。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易不折揣着手,满脸羞愧,从窗边翻身而过,徐徐走向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