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分钟过去得很快。

早在15分钟时，现场的警察，已经全都撤走了。

外围的隔离胶条还拉着，整个以“信祥瑞”金店为中心，方圆500米的商业街区，与周遭的繁华与灯红酒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边是从肃杀变成空寂，万人空巷；

一边是永远不变的，人间烟火。

……

从那名终于被警方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专家，安抚下来的受伤人质口中得知：

打伤她的，是两个劫匪中那个身材矮壮一点儿，拿手枪的劫匪。

他开枪的时候，没有任何前兆。

她本来和同事蹲成一排，被全部勒令站起来，然后就被子弹射中了肚子。

……

她痛得叫出声来，身旁的姐妹，也被吓得一阵尖叫，纷纷躲开，但不敢乱跑……

再然后，自己就被另一个高瘦些的劫匪给拽到门口，他的力气很大，单手就能拎起她。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小鸡，不敢挣扎。

那个开枪的，看样子是头儿的矮壮劫匪，在旁边一直未出声。

但她觉得他头套唯一漏出的一双眼睛，没有感情，像狼一样，冒着绿光。

……

中枪处很疼，但她被推攘着站起来，嘴巴被布条封上……

她觉得自己像一条破了口子的麻袋，血与力气全从那个腹部流出去了……

“往前走！能活！”

她意识有点儿模糊了，但能听到不知是哪个劫匪的，这一声冰冷的说话。

然后，她面前，自己平时每天上下班进出的，磨砂玻璃门就被人拉开。

下意识地，她就挪动脚步，往前走了。

……

收到这个店内最新反馈情况，现场指挥圈的高级警官们，面面相觑。

他们心中，将店内劫匪的冷酷与残忍，提升了一个等级。

人质在他们眼中，只是工具与筹码。

……

有过缉毒警经验的葛大民，倒不像段宏明那么诧异。

但他还是为，这两个犯罪分子的肆无忌惮而感到心惊，所以他建议——

嗯，他现在已经将指挥权，交给老段了。

葛大民跟老黄建议：在他手下拨打电话时，如果有问到重伤同伙的亲戚朋友，一定要问他们，这个人是否和有从军背景，或者涉毒人员来往的情况……

每一条线索，都要深挖。

……

现在不知道里面劫匪的身份，处处缚手缚脚……

就连喊话，老段也不愿意白费力气，交给自己的下属安排。

按他的看法，这破玩意儿，与其说是喊给里面的劫匪听的，不如说是给那些人质，和围观群众们听的——

要不然，什么也不做，更不合适。

所幸里边的劫匪也配合，他们不闻不问，只是等待着20分钟时间过去。

……

围观群众早已经被，更多召集到现场的基层民警，以“现场危险，希望大家配合”的名义劝散。

周围能看到现场的高楼里，那些在各自办公室或家里，用手机拍摄现场视频的民众，也已经被收缴手机；个人信息，也一一被接到相关指令的政府工作人员，标记在册。

警方对于这种事件，都有详细的预案。

……

撤退的警力，以非常隐藏的方式，隐匿于周围的建筑群里。

全体人员无线电静默，等候各级指挥的最新指示……

就连周围的道路也已经疏通，不给穷凶极恶的劫匪，以伤害人质的发飚机会。

可以说，老段虽然性格粗鲁，但他表现出来的军事素养与各项预判力，都足以胜任现场指挥。

……

葛大民已经坐在金店门口，一辆临时征调的奥迪A4的驾驶座上了，心中甚是安慰。

老段是他力挺坐上江南分局局长，这一火山口似的位置上去的。

因为它分管着包括江南新区，雾灵山“两山一湖”国际康复景区，这两个关系着江州财政收入重点区域内，所有治安与刑事案件。

很多双眼睛，盯着呢。

当初江南分局老局长，在江州大扫黑中被打了冷枪之后，这一位置曾经空置了大半年，暗流涌动下各方势力角斗。

最后还是由他在梁区长的支持下，由临省某市公安厅直接调任的段宏明，最后坐上了江南分局局长的宝座。

这几年来，他辖下治安案件下降，刑事破案率，各项数据都保持着好成绩，有力地为该区域的经济增长、商业开发，和百姓安居乐业提供着有力保障……

这些，都充分证明了葛大民与梁区长当初的眼光，也堵住了那些不死心人的嘴。

……

但今晚不同！

从警多年，生死一线的场面，葛大民已经经历不少。

冥冥中，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也是他在给梁区长汇报之前，跟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打了那个电话，询问了孩子们的工作学习，还有家里是否有外债，哪儿的人情未还……等等生活琐事的原因。

时间不长，也就几分钟……

但他相信妻子会懂他的“告别”！

……

葛大民一直是心怀愧疚的。

年轻时候他去干缉毒警，已经让妻子担惊受怕了好几年，落下夜里总是开着灯睡觉，一点儿声音就很容易惊醒的神经衰弱毛病。

之后转刑侦，自己也是带着队伍起早贪黑地忙案子。家里的事情，孩子的事情，全是瘦弱的妻子在一肩扛着，很少跟自己诉苦。

最近几年当了领导，事情略少，孩子们也大到可以独立了，她才轻松一些。

把生活重心，又放到照顾自己身上来。

断了自己几十年的老烟枪，酒也控制起来。

自己也是心疼她，言听讲从——妻子老得比自己快得多……

……

然而现在，葛大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对妻子说声“对不起”了。

身为人民警察，无论是什么警衔，在犯罪分子面前，就得有将生死置之肚外的勇气。

虽然就连梁区长，巾帼不让须眉，她也在电话挂断前专门嘱咐他：

“老葛，一定要注意安全！没有绝佳机会，不要贸然逞强！……他们逃不了我们的天罗地网！”

……

时针一分一秒过去。

葛大民将视线从空旷的街道上，移回到跟自己只隔着一个车门，近在咫尺的“信祥瑞”金店门口。

卷帘门和玻璃门后边都没有动静，但店内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掉了。

警方没有撤走的大功率探照灯光，足以透过薄薄的广告写真布，店内的劫匪和人质都看得见东西——

他们先前把灯全开着，是不让外面的警方狙击手，看到室内模糊的人影和动作。

现在把灯光掉，是怎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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