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妈护着敛云,俞洲胤也不敢再说些责怪他的话。
秦王手揽俞妈细腰,脸上带着严肃,“你祖父丧期未过,你闹出了这桩子事儿,但婚事也不能操之过急,等你祖父丧期一过,我便下旨成全你们的事。”
秦王简单几句却让我听得不明不白的。
他口中所说的事情,是指我与俞洲胤的婚事?可是我和他只是相识不足十天,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一路上,俞妈的口中似乎与“成婚”二字过不去。原以为俞洲胤来了还能解释清楚,谁知道他在一旁只是努力扮演着“哑巴”!如今想来,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了。现在无论我说什么来证明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但二位长辈似乎一直都在明白人充糊涂,对我的解释置之不理。
我将视线转向俞洲胤,他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那张毫无表情的面目上丝毫看不出一丝喜怒的痕迹。
我有些怀疑,这还是我从前认识的俞洲胤吗?这般缄默,站在旁边的他,如今给我一种毫无缘由的陌生感。
“儿臣明白了,谨遵父王安排。”俞洲胤的语气里透着清冷。
俞洲胤机械的应答着秦王,沉稳的语气里使我感觉到一丝异样。
又一次的自我怀疑地问自己:这如谪仙般高冷的人物,还是那个为了保护我怒砍一窝饿狼的俞洲胤?
秦王很是满意自家儿子的顺从,吩咐俞洲胤回去好好处理政务,随后又吩咐宫人将我带至偏殿将我安置。
跟着我的小宫女名叫凝乐,是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个头小小的小丫头,扎着两个小发髻的脑袋刚刚才超过我的腰线。管事嬷嬷将偏殿中的事物安排好,便留下凝乐陪在我身边,偏殿内一个多的丫头也未留下,如今满殿内都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我看着凝乐朝着管事嬷嬷远离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圆嘟嘟的脸蛋倒有几分可爱。凝乐也不敢太过放松,还是低着头跟在我的身旁。我侧过身子,轻轻将她的头微微抬起,凝乐的视线却不敢与我相交。
“你现在大大方方看着我吧,管事嬷嬷都走了。”方才便注意到这丫头在偷偷瞄我。
凝乐的脑袋微微上扬的僵着,视线依旧固定在一旁不知道什么东西上,“您是贵人,奴婢不敢……冒犯地看您。”语气里带着几分孩童稚嫩的娇羞,糯糯软软地。
短短一句话后,少女白净的脸上瞬间抹上两片云霞般的绯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几丝泪花,带着些莫名的委屈惹得人心疼。
“你刚刚不是还偷偷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吗?别怕,大胆看呗”
少女的双眸中的视线霎时与我的视线相交,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惊恐,呆呆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嗓音颤颤地道,“贵人,您,真好看。”孩子的眼里清澈的看不见一丝杂质。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惹得我哈哈大笑,“哈哈~,你还是第一个一见我就夸我漂亮的孩子呢。”
凝乐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立马下跪,抽泣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地打碎在石板上,哭得急了,小身板也在不停地抽搐着。
额?是我刚刚笑的太放肆了,夸人都把人给吓哭了?立马蹲下身子,用袖子给她擦泪。好不容易安抚好她,凝乐渐渐止住了泪水,水汪汪的双眸好似润湿了水的葡萄。
在这偏殿空旷清冷的房间之中,只剩下我与凝乐。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道:“凝乐,你刚刚为什么这么怕我?”
凝乐的泪是止住了,但还带些哽咽。
“奴婢,奴婢,并不是怕您。只是,数月之前,奴婢的姑母也是说了与今日一样的话,就,就被杖杀了!”凝乐说着说着,眼泪又如同泉水般涌了出来。
杖杀?夸人漂亮就被杖杀?这秦王宫内还有这般变态的事情发生!教这一个孩子吓得不轻,满心的同情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会儿,少女终于是止住了泪水。
止泪后的凝乐的眼窝被泪水浸泡的通红,像只被惹哭的小兔子。
“奴婢伺候您歇息吧。”凝乐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走向了床铺。
我拉住凝乐,一下将她拥入怀中,那孩子的身子微微一颤。
“凝乐,我与他们不一样,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双手轻轻抚着凝乐的后背,她的身子渐渐放松,脑袋开始微微靠在我的肩膀上,极小声地“嗯”了一声。
此时的凝乐感觉从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在贵人的怀抱里,有一种从此心底感受得到的安定,那是她进宫以来从未感受到过的,就像又回到了幼时躺在祖父稻谷堆里的那般温暖踏实。
原来宫里,也有这般温柔至极的人啊。她在心里默默念到。
放开凝乐,一个拥抱后,这孩子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我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凝乐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未准备晚膳,急忙道,贵人我去找嬷嬷送晚膳过来!”接着就跑地出了偏殿。
看着这孩子活蹦乱跳的背影,这突然的大起大落,竟让我觉着有几分好笑。
正要给自己倒杯茶稍稍歇息一下,俞洲胤踏入了殿中。
“你,你怎么来了?”
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大放心你,所以来看看你”俞洲胤坐在我对面,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细长的手指有几分电竞男主的感觉。
“如今想好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一杯饮尽,他问道。
问题?内心突然一紧!他是指那晚在驿站对我说的话?记忆瞬间回到那日在驿站的夜晚,那个几乎说出真相的夜晚。
我将视线偏向他处,带着几分慌乱,“你是指那日的胡话?安国君,我只能说你民间志怪小说看多了吧,还是那日喝酒喝多了”
“哦?你觉得我说的是胡话?”氤氲的茶气在我与他之间缭绕,恬静,安好。
“那为何在我母亲找你时为何不叫一声表姑母?您怎么连这层关系也给忘了?”
“表姑母?”我质疑地看着他,只怕这是他胡编乱造出来,是等着我往下跳的坑。再说俞妈从前不是干土匪的吗,怎么也与楚国王室有关系?
“我母亲虽不如你身份尊贵,也曾是你楚国宗族的女子。出嫁后,与你的有些沾亲关系有些牵强。但是自从我母亲进入了太子府,你不是就开始称我母亲为表姑母了吗?”俞洲胤的手指指了指我脖颈之处,似笑非笑道,“那块玉,还是你小时候我母亲用嫁妆给你雕的呢。”目光又转向他处,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俞洲胤的确在回忆,在回忆记忆里那张阳光下拥有者灿烂笑容的脸庞,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她笑了。
“你肯定觉着奇怪,为何如今她却不认识你了?”俞洲胤一下子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你与她也只是在幼时见过你一面,而且华月公主早就重病身亡,她自然认不出你。”
“可你母亲话里的意思是,要我,要我……”嫁给你三个字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是因为这三字觉着莫名的荒诞。
“嫁给我?”俞洲胤又接上了我的话,之前的那般少年的害羞丝毫不见半丝踪影,“那也不错啊。”
俞洲胤说什么?我又再一次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对面的俞洲胤表现得极为坦荡,白净的面上带着几分期许,茶气氤氲中,注视着我的眼睛极为认真地道,“那封信是我让敛云写的,只因为我想娶你,仅此而已。”
我这是,被求婚了?俞洲胤的一番话像是一道魔咒,极为平淡,却足够将我的内心搅得天翻地覆,胸膛内那颗狂跳的内心一会儿冒在嗓子眼,一会又落回胸膛之内。灵魂似是飘出了身体,又飘向云端,甚至飘出了太阳系。
发愣了好一会儿后,我喝了口茶压了压惊。对面的俞洲胤依旧淡定地喝着茶,但那只端茶颤抖着的手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极为不平静。
清冷的殿中,我与他之间无人发声,气氛愈显尴尬。
好在凝乐端着食盒跑来了,察觉到了我与他之间那份莫名的尴尬的气氛,将食盒中饭菜整齐摆好,对我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一旁的俞洲胤。
她的意思是让我留他下来吃饭?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懂的吗?
刚刚被他求婚,现在就留他下来吃饭,怎么有中妻子喊丈夫吃饭感觉?
“君上,雷钧殿内传消息请现在您回去,商讨战事。”门外的敛云传话道。
俞洲胤微微皱了下眉,略微不爽,看着我道,“我马上就回去,让他们暂且先等一下。”随后,一步步向我走近,高瘦的身子一步步向我靠近,且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只顾着一步步往后退,直至无路可退。
脸上撑起尴尬无比的假笑,无路可退的我恨不得直接给自己挖个洞钻下去,“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吗?不急着回去吗?”
对面男子俊美的脸逐渐在眼前放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轻声呢喃道,“华念熹,我喜欢你的新名字,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