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半天才想出来,原来悔咎宫就是关押被废黜的妃子的地方。
想到当时刀光剑影的混乱场面,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四处逃窜,而这人却拉着一起跑路,心中不免疑惑。
“你……为什么救我?”
冯归从兜里拉出一个果子擦了擦然后递给我,这是我第一次见着他的正脸,看上去和姚姐姐与周鸿文一般大,可他的面部没有周鸿文的面部看起来丰腴,棱角分明,宛如刀削。脸上随意看去很容易看到一些淤青,有的已经发黑了,有的青的和他的衣服是一个颜色,想来是部分新伤部分旧伤吧。
他的脸上还有些灰,也许是他引走黑衣人时摔了一跤,也可能是其他时候摔得,而且是面朝地的那种,因为他前额的发丝上还残留着土渍。他该是用袖子擦过脸的,因为他的袖子上有一块儿布满了土黄色。
我见过的男子不多,他却是我瞧见的看起来最虚弱的一个,纵然有尘蒙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依然白的如同药膳局里的重病之人。
我瞧着他的脸怔了一下,冯归这个人给我最大的印象还是他那双我从未见过的眼睛,黑得像是夜空,在那夜空里瞧不见月亮的光芒,星星也不存在,只有纯净的黑。
我的手停留在半空,他拿着果子的手也从未放下。我难掩慌张地从他手中接过果子,他什么也没说,转过去继续驾驶马车。
我问他:“我们要回宫里吗?”
他问:“你想回去吗?”
我想了想道:“想……又不想。”
他说:“我不会回去的。”
“为什么”就要脱口而出,终被我咽了回去。我想到他的伤,想必他在宫中过得并不好。
又想到我与他此刻同处一辆车,他去哪儿我岂不是也要跟着去哪儿?
于是我问道:“那你要去哪儿?”
“去瀚州。”
“瀚州?那是什么地方?”
“我娘亲的故里。”
我替他高兴道:“那你岂不是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的娘亲了?”
他说:“总会有相见的一天的。”
冯归他看起来很急,昼夜兼程。晚上天暗,前面的路看不大清,他就一手执着火把一手攥着缰绳,走得比白天要慢些。后来有几天突逢大雨,晚上的时候就只能停下来。四周虽有树木,却也因连着的几天大雨难以用其生火。幸好还是夏季,夜晚大雨夹着风倒也不至于太冷。
外面有雨,冯归便进了马车内,我掀开帘子一角,丝丝凉意便飘到了我的手上,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得耽误许多时辰吧。”
冯归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放下帘子看着他道:“我叫李姝。”
冯归问:“李姝,你可有要去的地方?”
我想着要回李家屯儿找阿爹阿娘便点了点头,又想到不久前周鸿文在宫门口与我说的那番话就又摇了摇头。
冯归不解道:“这是何意?”
我回道:“我想回家,可是我只知道我家在李家屯儿,可究竟是哪里的李家屯儿我就不知道了。”
我看着冯归的脸问道:“你的伤还痛吗?”
冯归短暂的诧异后摇了摇头。
我又问他:“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把脸别进阴影中,然后发出低沉的声音,“磕的。”
我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和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心里隐隐作痛,接着问道:“怎么磕的?”
“悔咎宫长年失修,不小心就会碰到什么。”
他掀开了一角他那边的帘子,雨落在叶子上、落在地上的啪嗒啪嗒声瞬间变得大了些。
也不知这夜雨还会持续多久,我坐在木板上无聊了就晃着腿盯着头顶看。
冯归疑惑地看着我,不久他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停下晃动着的双腿看向他道:“没看什么……就是无聊……”
冯归又看了我一会儿,他说:“我们很快就到岐州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他接着说:“你若不想与我一同去瀚州,我可以给你一些银两,到岐州后我们就各走各的。”
我的脑袋有些发懵,我不知道我该去何处。
“那我去哪儿?”
“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是李家屯儿,可是我不知道李家屯儿在哪儿。
这雨还真是绵长,下了一夜都未曾停过。天蒙蒙亮的时候,马叫声把我给惊醒了,我起来一看原来是冯归在赶马。马车压过泥泞的泥土地印出两行车轱辘印子,朝阳顺着天际徐徐上升,我透过车窗看已远去的后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失去了似的,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迷茫之感。
我终于出了宫,但我远远没有感受到当初在宫里幻想出来的那种欣喜。
晌午时太阳出来了,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的咕咕响。恰巧附近有一片果林,冯归下了马车要去摘果子,我叫住他想和他一起过去。
他说:“你待在马车上,我很快就回来。”
我没听他的还是下了马车,他到不再劝说,将马拴在一旁的树边然后走在了我前面。
我跟在冯归身后,他拾了根木棍拨弄树上的果子,拨掉一个我就去捡一个。这些果子都还没长熟,不易被拨下来。但冯归看起来极有经验,没多久就拨下来了好几个。
没熟的果子和熟透的果子想必,口感差了许多,但终究是填报了肚子。
冯归又开始赶马了,没走多久天上开始飘起了细雨。冯归没有进来,他依然在外面赶马。
冯归说:“我们快到岐州了。”
又过了一会儿,当我再马车里昏昏欲睡时,冯归欣喜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一个激灵我半点瞌睡都没了。
冯归说:“李姝,你看!那是岐州的城门!”
我也走到马车外,微雨淋在我身上凉凉的,湿湿的,我一点也不介意。随着马车的前行,硕大的“岐州”二字在我眼里越来越清晰。
进了岐州,冯归在客栈定了两间房,又叫小二做了一桌菜。
冯归笑着对我说:“饿坏了吧,我们先填饱肚子。”
看着满桌的食物我就差跳起来拍手叫好了。我刚想狼吞虎咽,冯归舀了一勺汤递给我。
“先垫垫胃,饿久了不可一下子吃太多。”
我听他的先把汤给喝了,喝罢我放下碗称赞他道:“你懂得真多。”
饭罢他带我出去购置东西,他给自己购置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和许多食物,还有一些药物。而剩下的大部分东西都是给我买的,有我喜欢吃想吃的各种糕点,还有许多好看的衣服,甚至是……我一直想要的玉兰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