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夫人的指挥下,水井洼里搭起了一片茅草架。
几十个妇女在夜晚的时候给架子上铺上茅草,白天的时候又将茅草撤掉。
因为热泉的关系,雪落下来之后很快就化了。但是赵夫人还是不放心,总是在雪落下的第一时间,就带着人去将积雪一捧一捧地移开。
就这样,在桂平离开五寨堡的第七天后,水井洼那一片平整的土地里,终于长出了第一片绿芽。
然后没过两天,那一整片土地,都变得绿油油起来。
冯建安给自己选了一个面向水井洼的屋子,每天早上一起来,推开门就能看见那一片绿油油的番薯地。
只要看见那一片绿意,他便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干爹……干爹……”,孔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山来,隔着老远就喊到。
“怎么了?”冯建安等他走进了,才不紧不慢地轻声问到。
“中寨又叫咱们去开会呢!”孔路说到。
“其它人去了吗?”冯建安问。
“没!”孔路说到:“跟上次一样,除了咱们,谁也不肯去!”
“呵,辛辛苦苦统一了四寨,结果还是各顾各的!”冯建安笑了一下。
桂平如果还在,也许能将大家都凝聚起来。但是桂平一走,便依然是谁也不相信谁。
不管之前是多好的交情,强盗之间谁都不值得相信。
年初的时候,李自成杀掉了老回回,又杀掉了袁时中……他们之间难道不曾经也是过命的交情吗?
“那……干爹,这一次咱们还去吗?”孔路用他的右手袖子擦了一下鼻涕。他的左手袖子打了一个结,里面空荡荡的,以前他都是用左手擦的,猴子临走的时候,将他的用惯了的右手给砍断了。
“不去了!你再跑一趟,让他们都来右寨吧!”冯建安说到。
“啊?”孔路有些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于是再问了一遍:“让他们来我们寨?”
“是啊,就说水井洼的番薯长苗了,大家来商议一下,到时候怎么分!”冯建安说到。
“这……”,孔路觉得有些好笑,“才长苗呢,就想着怎么分……太早了吧?”
“不早了,再晚一点,说不定又要打起来了!”冯建安说到。
“行,我再跑一圈吧!”孔路说到,“只是我只负责传话啊,别人要是不来,我可没有办法!”
“你等一下!”冯建安扯过一张纸来,拿起毛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递给孔路,说到:“你告诉他们,明天未时来,愿意来的就在上面画个圈,不愿意来的就画个叉。”
孔路接过那张纸,上下左右看了遍,不得要领。“行,那我就送信去了!”
“你想不想学识字?”冯建安问到。
“不想!”
“没出息!以后你多往陈刚那边跑跑,让他教你认数,将来给我做个账房,也算是个前途!”冯建安说到。
“知道了!”孔路说到。
他之前说过要学刀,前不久右臂被人砍断了,没法学刀了。
冯建安本想将“阿拉伯数字”这个技能授予他,可是来回想了好几天,还是给了陈刚。
陈刚什么都不好,脾气坏,与冯建安有矛盾,还很有可能就撒丫子跑路——但整个五寨堡,就没有比他更懂“科学”的人了。
现在整个前寨都被他整成了一片露天车间,模具和废铁渣堆得到处都是。猴子拉着队伍走的时候,顺便在前寨放了一把火,结果倒省了他拆房子的功夫,干脆将前寨整个都做成了他的车间和仓库。
冯建安也不知道他到底搞了些什么东西出来,反正他的鬼头大刀是一把都没有做出来。
傍晚的时候,孔路回来了。
那张纸上画了三个圈,但还是依然签了名。陈刚、胡昭、许茂和杨盛都是老兵油子,写文章肯定不行,但无一例外都会写自己的名字。
“干爹,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前寨了!”孔路说到。
“去吧,缠着陈刚多学学!”冯建安说到。“这个拿去存着!”
“存着干嘛?”
“这是我发出的第一份军令,好好存着吧!以后所有我写出来的东西,你都给我用阿拉伯数字编号,然后存起来。将来咱们胜利了,可以建一个博物馆给后人们看看,胜利来之不易!”冯建安说到。
“好咧!”
这一页纸上写着:
兹请,陈、胡、许、杨四位兄弟于明日未时至右寨商议番薯分配问题,抄东平安、杨蛮子、刘两斤、刘汉、王秉权阅!冯建安书。
下面都签上了陈刚、胡昭、许茂和杨盛的名字。
孔路郑重地将它折叠起来,装进自己藏在床底下的小箱子里。
然后一溜烟就跑了,边跑边说现在去前寨蹭顿饭还来得及。
到了第二天,才到中午,陈刚、胡昭、许茂和杨盛便都陆陆续续来了。
冯建安很是惊讶了一番:“不是约在未时吗?”
“别以为咱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咱们每天都只吃两顿饭,就你右寨粮食多,每天吃三顿。咱就是要来吃午饭的!”陈刚说到。
“没错,不吃白不吃!”几人都附和着说到。
冯建安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他只是有一天说了一句:要是能每天早中晚都吃一顿饭就好了!
结果这话传了出去之后,所有人都相信了,他一天要吃三顿饭!
可实际上他还是每天只吃早晚两顿的!
“行行行,中午吃烤番薯!”冯建安也懒得再辩解。他朝外面大喊了一声:“瑶姐,烤十只番薯来!”
“好的,大人!”一个柔柔的烟嗓回应到。
“草,听这声音就他娘的是个俊姐儿!”胡昭骂骂咧咧地推开窗子,看了外面一眼,又赶紧关上。“娘的,当我没说!”
“哈哈!”几人都爆笑了起来。
瑶姐是个癞痢头,脸上长满了冻疮,嘴皮都冻掉了一大半。冲着胡昭一笑,吓得胡昭早饭都想吐出来。
“赶紧说事吧!”杨盛比较严肃,大概是年纪比较大的缘故,对于这种调戏妇女的行为并不感兴趣。“我跟大家不同,左寨我才拿下来不久,不敢在外面多呆!”
“怕个鸟!底下人要是敢叛乱,兄弟几个帮你平了!”胡昭说到。
许茂冷笑了一声。
“好吧,那就说事!”冯建安将桌面上一张倒扣着的纸翻了过来,上面是弯弯曲曲的线条。
“这是什么?”胡昭问到。
“武州地图!”冯建安回答到。
“你给我们看武州地图干嘛?”
冯建安笑了一下,说到:“兄弟们,要不要干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