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朱铭两位长使是他外祖张相亲自挑选的,自幼是跟着他做伴读。他开衙建府后,此二人便跟着去恒王府谋差事,一个“智多星”、一个“急先锋”,做事皆妥帖忠心,深受恒王重用。
吩咐他做这些差事,恒王自是放心。当下也不再多言,转过语意来,“你方才下楼去,遇见离珠县君了?”
陈秋闻言一愣,转瞬缓过神,将所知之事尽数道出,“是,属下方才走的急,正与离珠县君撞了个正着,还有一位应当是南平郡太妃留下来的那位县主,如今应当还在楼上那处雅间儿里用膳。”
恒王闻言颔首,“傅鸿禧呢,看见他了么?”
陈秋摇头,“未曾,如今这时辰傅大人应当还在大理寺忙公事,殿下可要见他?”
“既是忙碌,本王有怎好叨扰。”恒王道,“他二人近些日时常成双入对,回回出行皆要闹出些事端来,也不知是谁的厉害。位分虽低,却不能小觑。本王该寻个时机与他过过招,看他到底是宫外什么样的人物。”
陈秋亦蹙眉,“委实如此,前些日查那个阿荣的命案,傅大人与宋大人竟是查至后山,挖出了陈年旧尸。所幸那些尸体早已腐烂无形,阿荣又是个疯的,赵大人纵是穷追不舍,如今也无处下手,也算虚惊一场了。”
长眸微眯,恒王压了压手上的扳指,皱眉念叨,“阿荣、阿荣,一个常年在林子里自居之人,多少年未曾发病,如今闲的没事去杀一个下人做什么。”
抱怨过后复又懒怠地惬着椅背,抬腿搭上小几,“你也别小瞧了宋如诲与傅鸿禧,能活捉阿荣,又追查至后山挖出那些尸体,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本王听闻赵府尹还特地请了大夫替他诊治,说要以他为证人,查出些什么没有?”
陈秋忙道,“殿下说的是,傅大人因官职于大理寺,如今是不得插手。不过宋大人到对此事穷追不舍。因京郊那处有宋家的别院,这一回还有一个宋家的下人被阿荣谋杀,宋大人方不愿善罢甘休。不过王爷放心,那处地势崖壑峥嵘,咱们的人藏的深,谅是宋大人聪明绝顶也摸不透玄机。前头农庄里的百姓心中亦有数,嘴严着呢。宋大人单枪匹马,自是查不出什么。至于牢狱中的阿荣,”
他笑了笑,抬眼道,“大夫早晚会查出他的身子骨垮掉的缘由,不过他已中毒多年,若是以药石治病反会加快他体内的毒性,命不久矣。疯魔之言,赵大人未必敢信,此事又已过去多年,连庄子里的百姓亦不知他到底是被谁所害,赵大人或是宋少尹有心也无从下手。”
言罢却听屏风后传嗤笑声,恒王悠悠然翘着腿,轻嗤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宋如诲,年轻有为,这群世家晚辈中,除了永定侯与薛家,他也算是个人物。那傅鸿禧亦非寻常庸辈。你看他如今虽不得插手处理此案,但他二人私交甚好,休沐时一同去京外探寻,也是个难缠的主。虽出身寒门,却是年轻有为,连父皇都对他另眼相待,如今朝中不少人皆疑心他,咱们也不能轻视他。”
陈秋点头附和,“殿下说的是,这傅大人确实与旁人不同,若是能将他收入您的麾下,也算是个得力的干将。不过说起来,他也是沾了离珠县君的福气了,如今京中有不少人艳羡他走运,倒是有奇处。”
“哦?”此言一出,恒王不由得挑眉,回眸追问,“京中有什么动静?”
陈秋笑道,“当年董嘉枔大闹聚福茶楼时惊扰了离珠县君,正巧傅大人出手相助,而后他便因此事升迁,走街串巷的百姓闲谈碎语时便时有艳羡夸赞之意。大多是后悔那日为何自己不站出来相帮,说不准也会借着此事青云直上,与薛家或是再往上攀上关系,皆是白日做梦罢了。”
略停顿一瞬,他想了想,亦赞同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傅大人与离珠县君委实有些缘分。属下若是没记错,去年傅大人因搭救离珠县君而破庆国伯府的案子,数月前为救董嘉枔升官,京郊阿荣一事,当时亦是有离珠县君同行。”
言罢又觉有趣,自己先失笑,“自然,此事是属下强加的。阿荣一事实属巧合,与离珠县君并无干系。不过如今细算起来,傅大人在京兆衙门沉寂许久,可认识离珠县君不过一年是时间,却是办了这么些差事,还叫圣上召见,当真是身染福召之幸,方才如此。倒是个会捡漏的。”
恒王嗤笑,悠悠长叹,“天时地利人和,他占了个天时,也算是命中走运了。至于离珠县君,”凝神片刻,答应道,“换做寻常的女眷,只一次便不敢再多管闲事了,她倒是乐此不彼,有意思。”
陈秋附和几声,正色道,“因今年这一场雨,离珠县君如今算得上是圣上与太后娘娘的心尖儿,等明年及笄后,外头所传之言也该定下。太子殿下如今尚未纳侧妃,想来也是为等此事。殿下若是忧心,便再拖不得了。只要能拦薛家与太子结亲,殿下便可筹谋余下之事,说不准这位离珠县君日后会成助殿下的东风,殿下万万不可轻视。”
“本王何尝不知,”恒王忽地冷笑,“可惜有些人冥顽不灵,只得换个法子。若此事成,东宫沉寂一阵儿,想来父皇与薛家也会有所动,到时候细细筹谋更有胜算。当下最要紧的,是年后祭祀一事,不得出任何差错。倘若有半分差池,便是满盘皆输。”
陈秋单膝跪地,恭谨俯首,“殿下放心,属下以项上人头保证此事万无一失,若有差池,任凭殿下处置。”
屏风后无声息起,恒王只端起茶盏浅昀,不予理会。陈秋心下安定,斟酌问道,“如今离珠县君还在醉仙楼中,殿下可需属下去查探她在哪一处包间?您与县君也可寻机亲近些。”
“不必,”恒王摇了摇头,“金丝雀虽好,却只能呆在牢笼中,万万惊动不得。”
略凝神后,又道,“去大理寺给傅鸿禧传个信儿,说本王请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