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煞气,简直无根无源。他本是乡间一放牛少年,突然身怀莫大能力,从事由心。像他这样的人,还没被他人算计而死,真不知是否幸运。而他自己也从不想这些事,或者说他一向不会去思考什么仇怨。
也正因为他不想,许多怨恨都藏在心底,后来又几经波折,导致了他这一身难消的煞气。虽然碰巧进了君子心境,但他这身煞气,又哪里是君子心境能压得住的?
纪行闭着眼,虽然强迫自己静下来。但越是强迫自己,他就越是做不到。在他眼前闪过一个个身影,全都是他这短短几年遇到过的人物。最后他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
那人在雨幕当中,提一缸酒,腰佩双剑,骑马而来。
纪行理来理去,发现从始至终,这人都穿插其间。他咬紧牙关,倒头躺入湖水当中。
他身上像有什么染料,这湖水以他为中心,血一般的红色渐渐渲染开来。纪行缓缓沉入湖水,越来越深。
他仍然闭着眼,已经没有了一切动作,像是睡着了。唯一让人能看出来他内心并不平静的是那湖水还在不断变红。
本来清可见底的湖水已经被那红色染得浑浊不堪。纪行沉得越来越深,鸟瞰下去,再也看不见他的飞鱼服的踪影。
此时胡惟庸正在那真正的竹舍之内。他手中是一只笔,桌上一副画卷,画中正是那片大湖,也就是墨池。
“你心中究竟有什么结难以解开?”胡惟庸叹一口气。
纪行慢慢沉到湖底,在他肩头触到湖底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
他在湖底大吼一声!眼前在一瞬间掠过无数人影!于是墨池不再是墨池!整片湖,全部成了血红一片!
咚!
一个人影从湖中跳出来!
胡惟庸手中笔在画卷中只是勾勒一下,画中便出现了另一个人。
此时的纪行仍然紧闭双眼,但在他心中,看到一个人的出现。
“羽墨。”纪行缓缓道。
那人的身影极淡,像是一团雾气组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弱小。
“是我。”羽墨道。
纪行一拍匣子,跳出一柄十分华丽的直刀,正是伤刀,“这些年我没闲着,今日双刀虽非当年那一刀,但对付你足够了。”
羽墨道,“我只差一步入真灵上境。”
纪行笑笑,而后道,“当年你将我蒙骗在清河府邸中,后来又出三十六剑,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羽墨道,“等你快死的时候我就告诉你。”
纪行将伤刀挂在腰间,抽出了御前近卫的制式绣春刀。此刀在镌古神兵中算是十分不错的了,虽然与镌古神兵中的上品还有些距离,但也算是难得。
二人皆立于水面。
胡惟庸将食指沾了点水,然后弹在画卷当中。那湖上便下起了大雨。
纪行道,“可惜今日无酒。当年我就好奇,那么大的雨,你那酒坛子里,装的到底是雨水还是酒水?”
羽墨双剑冒出森森黑气,气势从真元七境开始往上拔!
纪行摇摇头,“你变弱了,一点杀气也无。”
羽墨没有说话,突然消失!
纪行悍然出刀,神识早已笼罩在四周,羽墨刚起变化他便已经有了动作!
他如今虽然对付真灵上境的大人物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但在真灵上境之下他还是有相当把握!
只是一刀!
羽墨被劈得倒飞而回!
纪行速度极快,下一刻便到了羽墨近前,又是狠狠一刀斩下!
羽墨手中青光一闪,在挡下纪行这一刀的同时,他也被斩落到了水面上。羽墨在即将落水时一掌拍在水面上,整个人便横着转了几个圈,而后再次消失。
纪行摇摇头,“太弱了!”
羽墨再次现身时,正立在纪行前上方。
纪行闭着眼,整个人也像是突然消失,下一刻便到了羽墨近前,实则是他太快,一般人已经难以看清。
只听得当的一声!
这次羽墨没有被纪行斩飞。
纪行偏了偏脑袋,嘴角一扯,“有点意思。”
而后他急退十里,在空中一再加速,轰然撞向羽墨,只不过刀锋在前!
羽墨只是横剑格挡!
刀剑相击!一阵火花乱喷!大雨倒飞而回!剧烈金属相击的声响将湖面激出一道道细碎涟漪!
纪行不断出刀,两只手快得连影子也看不见!羽墨也是不断格挡,同样也快得成了一团雾气!两人激斗声势之大,只是没人看见,否则定会以为是有天上仙人在此!饶是胡惟庸在此瞧见了所有,也是惊叹于纪行的实力之强悍!
因为那“羽墨”,乃是他投影所化!虽然他如今不过真灵七境,但当年好歹是只差一步便踩进山巅之列的大人物,手段哪里又是真灵七境的武者能比?对于纪行能与他投影所化的“羽墨”打成这样,胡惟庸自忖就算自己本人对上了这纪行,如若只凭赤手空拳不借外物,也不使任何武技,也只能与纪行打成个五五之分。
他不知纪行与羽墨究竟有何仇怨,一招一式愈来愈狠!
纪行已经出招三千次,但仍然没有将那羽墨杀死。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抬起绣春刀,身周灵气顿生变化!
这是他唯一会的先天武技,以无上剑意激发,却是由刀使出。
青莲剑经!
所有的先天武技,实际上都是给真灵境的大高手准备的。因为他们很容易便能调动天地灵气,也更能激发出先天武技该有的威力!
纪行咬出一字,“死!”
天地间顿时全是刀光!
“羽墨”抬起头,发现避无所避!
纪行轰地冲了过去!上万道刀光聚于一处!纪行一刀斩向羽墨额间!羽墨仍然只是挡下纪行本尊这一刀!
此时纪行与羽墨仿佛都定在了空中,而后纪行往下使劲一压。
“你死了。”纪行轻描淡写一句。
羽墨轰然崩散!
胡惟庸在画卷前喷出一口血,直直喷在画卷之上,受了个不轻不重的伤。纪行睁眼,发现四周全是血色水滴。而与此不同的是那湖中的红色却由边缘收回到中央,最后彻底消失不见。纪行只觉心中畅快,突然一道巨大吸力,将他从那片大湖上吸了出来。
胡惟庸立在桌前,“你的煞气解了。”
纪行看到血迹,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心中一阵触动,单膝跪地,“多谢大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