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六】山匪(1 / 1)望君兮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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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萦愣愣地站在灵前,穿堂的寒风刮进来,黄纸纷飞。

“你出来。”孟靖亭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抱着双臂看向她,“这位小姑娘,你不知道在别人家乱窜十分失礼吗?”

温萦回过神来,低着头跑了出来:“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等等。”孟靖亭叫住她,皱着眉上下打量她一番,灼灼的目光盯得温萦浑身不适。

寒苏忽然走来,将温萦揽到身后:“孟前辈,管好你的眼睛。”

“哟,还挺护犊子的。”孟靖亭敞亮地笑了几声,“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和我一个故人长得有些像罢了。”

寒苏不语,兀自走进灵堂中,眼波缓缓扫过牌位上的十五个名字。这十五个人要是活到现在,也不过四十岁。却因为被寒青打伤根基,零散地被江湖上的仇家寻了仇而死,或是旧伤严重身体不好英年早逝,活生生的人成了挂在墙上的牌子。

孟靖亭没有叫寒苏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灵前不过二十岁的青年,竟然有一种错位的老成。恍惚他看见了从前寒青宫主的身影,似像非像。寒青也是年少成名,常常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有很多蠢人想得到他寒氏的心头血,千方百计想杀掉寒青,都失败了,还被挑掉门派,断子绝孙。

寒苏和他父亲性格截然不同,十四岁听雪会武夺冠,从那之后江湖上再未有他的任何消息,低调的令人恐惧。在他手里的银月宫就像是个深不见底的寒潭,虽然悄无声息,却沉没了无数想要夺取寒氏血统的人。随时,那寒潭中就会冒出个庞然大物的怪兽,随时可以咬断江湖豪杰的喉咙。

寒苏微微眯起眼睛,对着灵牌轻轻扯动嘴角,片刻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完了么,看完请走吧,我还有活没干完。”孟靖亭指了指门口,一副要送客的模样。

“告辞。”寒苏也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从玄音谷出来,温萦忍不住问他:“喂,你问出什么来了?”

“不是他做的。”寒苏牵出玲珑来,抚摸着它油光水滑的鬃毛。

钟离致远面色沉重,没有对这个结论提出异议:“宫主,那我们的线索岂不是断了。”

寒苏淡然一笑,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普通人遇上这种查不出身份的暗箭头疼还来不及,寒苏却像根本不在乎一般:“钟离长老,我有件事要处理,您先回宫吧。”

钟离致远皱起眉:“你要做什么去?”

寒苏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钟离致远眼中划过一阵狐疑,半晌方道:“你....有把握吗?”

“十之**,但我有些事不明白,他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寒苏口中的“他”似乎指的就是那个藏头露尾的刺客。

寒苏又对江微澜说:“微澜,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该回家看看了。”

江微澜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感怀:“是,多谢宫主。”

温萦看了看江微澜:“你不怕再遇上坏人吗?”

江微澜露出一个颇为奇怪的表情,旋即道:“如果我在同一件事情上栽倒两次,我便愧为银月宫护法了。”

打发走了钟离致远和江微澜,玄音谷前就只剩寒苏和温萦两个。温萦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寒大宫主,你要做什么?”

寒苏牵着马,没有打算骑,和温萦并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萦儿,那天你说的事我想了想,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什么.....”温萦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从奉天回来的那个晚上,在观霜殿,她对寒苏提出了一大堆怀有少女心的要求。

寒苏道:“我从前从未问过你最想要什么,今日,我想问一问你。”

温萦在这个世界属于外来客,除了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或是特别想做的事情。她敲了敲脑袋,想起来一条还算有点价值的目标:“我母亲生平最爱的琴,九霄环佩不知了去向。我不知道母亲是送了人,还是被人夺了去,我想把琴找回来。”

温萦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我母亲不会把琴送给你了吧?”

“没有。”寒苏轻轻摇了摇头,“那几年温夫人身体一直不太好,加上家中出了些事情,提前离开了长安。我的琴技并不太好。”

“这世上也有你不擅长的事?”温萦笑道。其实会弹琴就已经很了不起,毕竟江湖儿女会舞枪弄棍不算稀奇,懂得陶冶情操的才称得上品味高雅。

寒苏笑了笑:“你应当比我弹得好。”

“我已经忘干净了。”温萦无奈地耸耸肩膀,脑中计算着年份,说道:“寒苏,我和母亲在银月宫待了三年,是么?”

寒苏点点头:“嗯,你想起什么了?”

温萦有时看到熟悉的事物,有时在梦里,都会断断续续看见一些从前的记忆。她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想起母亲,想起柳姨,还想起了邻家的一个小哥哥。”

寒苏的身子忽然停顿,转过头来看着温萦,眼中是一种未见过的莫名情绪,像防备,像讶异,又像不解,只有一刹那便烟消云散。

温萦没瞧见他的异样,自顾自梳理着破碎的记忆。直到今日在孟靖亭的灵堂中看到熟悉的名字,她才知道桓君宇的父母都是玄音谷刺客出身,说不定还是死在寒青的手中。但不知为何,桓星瑾的墓却没有出现在奉天观风岭。

“萦儿,”寒苏拉住她的手,眼光灼灼,十分认真:“我会帮你找到九霄环佩。”

话音未落,一阵疾风穿叶,发出一阵急促的飒飒声响。寒苏神色一凛,把温萦护在身后,往四周放声道:“阁下何必装神弄鬼,不敢见人?”

温萦正一头雾水,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忽见道旁深林中跳出十来个黑衣黑面,凶神恶煞的土匪,手中皆拿弯刀长剑。为首的土匪带着一顶深紫色棉帽,右眼空洞洞似是瞎了,拿着长剑指着两人:“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是吧?”温萦翻了个白眼,光天化日之下以这种老土的方式劫道,估计只能平时吓唬吓唬过路的老百姓,“奉劝各位一句,不要自讨苦吃,劫道不是这样劫的,日后多长个眼色,不要看见个略富贵点的就冲上前,只会丢掉自己的小命。”

土匪头子贼目一瞪,怒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看不起谁呢?在下岐山霸天虎,守山十余载。你们要不乖乖交钱,我等绝不会手下留情!”

“霸天虎.......”温萦尴尬地眉毛都挤成了一团,这山匪已经没文化到这种程度,起名都起的如此悲剧。反观寒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好像眼中根本没这些人似的。

寒苏平时脸上总会带着浅浅的笑容,说话彬彬有礼,无限温柔。但只要他脸上笑容消失,硬朗的轮廓便显露出来,淡漠的眼神更是如亘古不化的深冰,盯着人就会人人脊背汗毛直竖,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与普通人的身份差距才会完全暴露出来。

这种迫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土匪头子见被无视,更加愤怒:“喂,你们听到我说话没有,赶紧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饶你们不死!”

土匪头子聒噪的声音让人生厌,寒苏更是毫不掩饰地皱起了嫌弃的眉头,不耐烦道:“演够了么,演够了滚,不要挡路。”

“你小子很狂啊!”土匪们一听便炸了锅。岐山附近没有什么武学门派,唯一的玄音谷还凋零了,平常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习惯,碰上这样一个胆敢反抗的人,土匪们又惊又怒:“好小子,竟敢在我霸天虎的地盘上大放厥词,看我不把你头割下来当球踢!”

将近二十个青面獠牙的土匪挥舞着刀剑就要冲上来,武器的寒光反射刺入眼睛,嘴里还大声吼着,气势汹汹。温萦下意识地向后躲了几步,就算她看不起这些没文化的山匪,看到手持凶器的二十个壮汉冲上来还是有些害怕。

但除了自己,寒苏如一块大石头似的稳稳不动,就连他的坐骑玲珑也跟见惯了似的,低头嗅着路边枯草,毫无反应。

路边有一颗长歪了的松柏,墨绿颜色给冬日的岐山增添了一抹并不太好看的色彩。寒苏摘了一把松针放在手心,目光一炬,松针齐齐立起,化作比银针还要尖锐的暗器,从寒苏的指尖刹那间飞了出去,好不偏斜地扎进了一排土匪的喉头。

一排土匪齐刷刷地倒地,身后的土匪大惊失色,踩了一脚急刹车,站在半路举着刀剑进退两难。霸天虎一看踢到铁板,原本就不甚好看的脸更加难看,说出的话都不似方才自信:“兄、兄弟们,不好,他........”

“他”什么?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一把松针从寒苏手中脱手,直中霸天虎和剩下土匪的面门,没有放过一个小卒。不过刹那之间,刀剑落地噼啪作响,尸体堆满了狭窄的山路,然而却没有见一丝的血迹。

以松针杀人,这是什么武功路数?温萦咽了口唾沫,看向寒苏。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像没有看到地上横陈的尸体一般。冷漠的神情让温萦下意识感到惊悚,什么样的人可以眨眼之间杀掉二十个人,而眉头不皱一下。

温萦愣在原地,直到寒苏一脸疑惑地喊她名字:“萦儿,你还不走?”

“走,走。”温萦总算理解了寒苏的那么多仇家是怎么来的,匆匆忙忙跟上他的脚步。

寒苏从来都不是仁慈之辈,就像在水荇庄杀了那一对心怀不轨的夫妻一样。但这次,二十条人命顷刻灰飞烟灭,寒苏其实本不用杀那么多人。

“你心情不太好啊?”温萦试探地问道,踩着尸体和路边草堆之间的缝隙赶紧跑过那段是非之地,跟在寒苏身后。

寒苏一滞,转过身来:“为什么这么问?”

他忽然一停下来,温萦差点和他撞个满怀:“你心情不好就不会笑。你知道吗,你不笑的时候很吓人,做的事情也很吓人。”

寒苏看着身后的路,堆成山的尸体,半晌露出一个略带怪异的笑容:“这样可以吗?”

温萦打了个寒战:“你、你别这样笑,你这样笑不像好人。”

寒苏收起了笑容,眼神沉寂下来:“萦儿,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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