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帆昨天在车上吐了两回，胃里早已空空如也，不过她现在对食物一点胃口也没有。护工喂了她两口杂粮粥，她焉焉的伸手推开，歪在枕头上喘粗气。

张海来接过粥碗，舀起一勺吹吹，递到她嘴边。

虽然头晕眼花，但徐千帆的脑袋还是清明的，她摇摇头，一句一顿的说：“我不要你喂。”

张海来没听，勺子凑到她嘴巴边，就等着她张嘴。徐千帆不吃，他拿着勺子不放，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余杭看不下去了，阴阳怪气地说：“我们老大可从来没有亲手给任何人喂过东西，你别……”

“余杭，你先出去！”

余杭委屈巴巴地说：“老大……”

张海来一记眼刀。

他狠狠瞪了徐千帆一眼，走出去时还故意把地板跺得咚咚响。

张海来把粥递还给护工，说：“她给你喂，但你要吃。”

“啊……”徐千帆把嘴张得大大的，摆明了和他作对。

张海来抿嘴一笑：“那我就出去了，看不见我也许你还好得快一些。”

不知道是生病味觉不好，还是粥没有放糖，一点味都没有，但徐千帆还是勉强吃了一碗。

护工端着空碗出去，门外的拐棍声才走远。

晚上检查结果出来，只是普通的病毒感染，吃点药就行。

徐千帆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有力气下床，护工拉开落地窗帘，她坐在窗下，窗外是后院花园，有一个干涸了的人工池塘。越过围墙，浓密青翠的绿植如同梯田一级一级而下，绿植中零散坐落着一两栋冒尖的别墅，一路延绵至山脚，与山脚接壤的地方是一片绿色树林。

风景秀丽，空气清新，的确是修养的好地方。

午饭时间，张海来又来了。前两天他也是这样守在门口，等到护工端着空碗出去才离开。

徐千帆偷偷打开门，只见他坐在门边的沙发上，正在看心理医生送给她的那本画册。

“它怎么在你手里？”离开医院的时候她明明丢垃圾桶里了。

张海来合上画册：“你忘记带走了，我拿来还你。”

“不用还，丢了吧。”

“丢了？”张海来很诧异，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丢了？”

徐千帆毫不在意地说：“我自己的东西，有权利做主，不可以吗？”

张海来把画册放在沙发上，捞过旁边的拐棍说：“是，你自己的东西自己去做主吧。”

他生气了。

徐千帆记得有一次他被狗仔拍到和余杭深夜买醉，两人勾肩搭背，交头接耳，拍摄角度像极了接吻，他俩是一对的谣言在微博上越传越真，越传越不可控，最后张海来不得不发视频澄清，他谴责恶意传播造谣的人时，眉头紧锁，严肃认真的表情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徐千帆拿起失而复得的画册，才发现封面上粘了几点黄色的油渍，心底闪过一丝丝歉意。

而后的几天，住在楼下的张海来不来了，也没叫人给她稍句话。除了每天在规定内的时间出去散散步，她都呆在房间里自主学习，更多的时间拿来看远处若隐若现的公路又驶过几辆车，仿佛又回到了数枯树叶的那段日子。

为了不让她感到枯燥，电视一整天都是开着的，护工闲来无事看个一两集肥皂剧，她有时候也会跟着打发时间，在张海来消失的第八天，她看见了他退出歌坛的新闻。

张海来15岁时凭借第一张专辑爆红，此后一路以强悍的唱跳实力俘获无数观众的心。虽然车祸前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金像奖男主角的获得者，但如今贸然退出歌坛，几乎等于斩断了半个翅膀。整个娱乐圈为之哗然。

难道他的伤比看上去的严重很多？正想着，余杭突然闯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把徐千帆一顿臭骂。

“你不要以为你爸舍命救了老大，他就该无条件的对你好，救他的人是你爸不是你，你只是沾了你爸的光，不然你有什么福份能住几万一天的别墅，你背着他把画册丢垃圾桶我就已经不跟你计较了，你居然还当着他的面要丢掉！徐千帆，你扪心自问我们老大对你是不是仁至义尽，你还那么糟蹋他心爱的东西！”

余杭的话说得很快，普通话又带着一点上海方言，就像机关枪哒哒哒地扫过，徐千帆压根就没听清他前半部分骂的是什么，只着重听见了最后一句。

“心爱的东西？那本画册？”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他车祸前准备发的专辑蓝本？”

“我不信你不知道！”

徐千帆认真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余杭泄了气，无精打采的坐到椅子上，说：“好吧，你应该不知道，其实那本画册是他妈妈留给他的遗物。”

徐千帆的耳朵顿时嗡地炸了。

余杭哭丧着脸，痛心疾首的说：“老大的声带，尾椎骨和腿骨受伤很严重，以后不能再唱歌跳舞了，如果一个不小心，最严重会瘫痪的！”

“那他之前打电话给我讲故事……”

余杭一瞬间恢复了刚进来时凶神恶煞的表情：“那段时间他嗓子受伤很严重，医生本来就叮嘱他要少说话，你不知道他每天跟你说完话后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他可是歌手，嗓子对他多重要啊！可你呢！现在想想就来气！”

徐千帆的脑袋也噼里叭啦地炸响了。

“呵！”余杭根本不理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说，“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们老大是看在你爸的份上才对你好的，我能平心静气的跟你说话也是多亏你爸，所以，请你平时不要老给我们老大甩脸色，知不知道！”

即使心里再怎么自责，但当余杭提到爸这个字时，她瞬间拉下脸来了。

“对，你说的没错，我是沾了我爸的光，要不是他死了我还见不到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了张海来了呢，还多亏了他让我现在长了见识！”

她不依不饶地说：“还有刚才你冲进来说的那段话，有本事再说一遍，你要敢提我爸半个字，我杀了你信不信！”

余杭没料到她说话那么损人不利己，又不敢往重了怼她，支支吾吾地说：“看在老大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个小孩子计较，但请你少给我们添麻烦！”

徐千帆伸手指着大门：“请你出去，别给我添麻烦！”

余杭怒气冲冲的来，更加怒气冲冲的走，整栋房子跺得地动山摇。

作为粉丝，徐千帆只知道，张海来的妈妈是在他十岁的时候去世的，至于是什么原因，网上众说纷纭，没一个准头。

徐千帆深刻的明白父母的遗物对一个孤儿来说是多么特别的存在。

她准备把画册还给张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