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来收回夹菜的筷子，搁在桌上：“你不要太执着这类问题。”

“哪类问题。”

“吃完饭我们好好谈谈。”

徐千帆胡乱抹了两下嘴巴，说：“现在就谈。”

张海来刚要说话，她开口打断：“谈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张海来扬扬下巴，示意她说。

“你和苏舒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我的私事。”

“我们淡不成了，吃饭吧。”

她扒拉了两口米饭，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

桌上的菜几乎没动，张海来也没了胃口，叫阿姨收走，他去敲徐千帆的卧室门，门没上锁，但他从来不会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进她的房间。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

徐千帆额头贴在门上，不说话。

“我不会轻易跟一个女人谈恋爱。”

“你没有跟她谈恋爱，但是你跟她睡觉了！”

张海来又好气又好笑，耐着性子说：“绯闻也是一种营销手段。”

徐千帆嘴唇微微上扬，安心了。

“我现在要去公司，一会和同事一起出发，你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放学就回家，早点睡，我走了。”

听到关门声，徐千帆趴在窗边看，张海来戴着口罩帽子从楼道里出来，钻进了商务车。

十四天后才能见到他，想想就觉得难熬。

艾艾最近加上了一个出售明星隐私照的QQ群，她花50块钱下载了一张张海来的“裸.照”。

徐千帆弯腰捡掉在椅子下的钢笔时无意间撞破了这场“违法买卖。”

老师还在讲课，徐千帆用书遮住嘴，小声说：“人家敢卖你也敢买啊！这些图片肯定都是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快点举报！”

艾艾装作找课本，头都快钻进桌兜里了，“真的是张海来的照片，你替我保密，我分你看。”

徐千帆瞟了一眼老师，说：“你先拿给我看是不是他。”

“还在下载中。”

“你先拿来我看看……”

“我买的，我先看！”

徐千帆伸手去抢，艾艾捂着书包不给……两人都没注意老师抱着手站在讲台上，严肃且认真的注视着她们。

后桌同学踢了徐千帆的椅子一下，两人手忙脚乱，手机从书包里掉了出来。

“是谁的手机？”

两人低着头不敢出声。

“不管是谁的，没收！”

手机被老师没收了，课间，艾艾嘟着嘴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徐千帆很内疚，发誓说：“放学我一定去要回来。”

艾艾像是早有预谋，说：“把你脚上的板鞋换给我，手机就不要了。”

徐千帆大方的脱下来：“鞋换给你，我再去跟老师把手机要回来。”

艾艾兴高采烈的换上鞋，说：“徐千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双鞋可以换我那个破手机五六个了，换给我你不后悔？”

这双鞋子是余杭那天发疯随手点的其中一双，今天是第二次穿。

“是我错在先，不后悔。”

艾艾跺跺脚试试脚感：“我穿出去感受感受几万块的鞋跟几百块的鞋有什么区别！”

“你别跟别人乱说……”

“不说……”

徐千帆一直在专心背书，没有发现艾艾回来是光着脚的，上课上到一半，老师问艾艾鞋去哪了，徐千帆低头一看，她只穿着两只袜子。

艾艾跟老师撒谎说鞋子湿了，徐千帆大致猜测，她肯定又去跟别人炫耀，装阔佬借出去了。

可这次艾艾却说：“鞋子被周昌丢垃圾桶里了。”

“周昌？怎么回事？”

艾艾苦着脸说：“就是那天在食堂拦着不让你走那个男生，他说鞋子是情侣款，他也有一双，不准我穿。”

徐千帆拉着她的手：“走，我带你去告老师。”

“我不敢！”

“那我们就去把鞋子捡回来。”

“我不敢，鞋子不要了行不行。”

徐千帆把脚上的鞋脱下来还给她：“我去找林微染，周昌肯定怕她。”

徐千帆赤着脚跑到艾艾说的垃圾桶里找，鞋已经不在了，应该是被周昌拿走或者丢到别的地方，她去教室找林微染，学姐说她去办公室拿东西还没回来，预备铃响了，只能等放学，她又赤着脚跑回去。

地上偶尔钻出几颗小石子，陷进肉里，脚硌得生疼，她停下来搓搓布满石子印的脚底。

“看不出来嘛，徐同学还是个富二代。”

是周昌。

徐千帆学他吊儿郎当的语气：“看不出来嘛，周同学还是个强盗。”

“刚才垃圾车把你鞋子拉走了，如果想要就去垃圾厂找。”

周昌往后退了两步，视线从她的脚一点点移到膝盖，徐千帆不自在的缩了缩脚裙子。

“不过你这双脚，还有腿，应该还有更里面的地方，都是疤痕，可惜了那双三万八的鞋。”

五月份的初夏，阳光灿烂得就像红色的火焰，热汗淋漓的身体却在这一瞬间冰冻成冰。

徐千帆不是没想过会因为这个原因被歧视，每一次穿裙子，她都站在镜子前，给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入学半年，从来没有人那么直白的挖开她的心。

她想像林微染那样弯起一条蔑视众生的笑，无所谓的笑骂男人的虚伪，嘴角的微笑拾起来一秒，表情却在那一秒天崩地裂，哭起来的丑样和骨子里的倔强背道而驰。

周昌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笑得肆无忌惮。

徐千帆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她跑过操场，跑过花坛，跑到教学楼的天台，那里有最炽热的阳光，会把她的眼泪蒸发，把她的身体捂暖。

她坐在天台顶，往前两步就是陨灭一切的万丈深渊。

风吹起她蓬乱的发丝，太阳的温度也没把她的身体捂暖，她的哭泣是隐忍和安静的，表情拧成皱巴巴的一团，眼泪一颗颗连成串。

余杭发短信来，生怕她看不到，一条接一条，连起来是：我提前完成工作回来了，现在在你们学校，惊喜吧，我到你们教室门口了，你座位怎么是空的，你在哪？你逃学了？

时间响了。

徐千帆泪眼朦胧，屏幕上掉了两颗眼泪，字模糊不清，手是抖的，划了好几遍才接通。

“你在哪呢？掉厕所里了？”

徐千帆绷不住，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刚才有个男生，说我身上有疤，不配穿你买给我的鞋子……我……”

余杭从女厕所跑出来，心急如焚，“你没在厕所你在哪呢？你放心，谁这么说你，我一会非揍得他跪着叫祖宗！”

“我在教学楼的天台……”

余杭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他昂头寻找教学楼的位置，在最高那一栋上，隐隐约约看见了一角随风飞扬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