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煎药的地方,先前那个洒扫的婢女正在看着药炉里的药。
“婉姊姊。”
“嗯。”婉娘轻声道:“妹妹回去罢,多谢了。”然后将一个看起来极其精致的玉簪塞给了她。
那婢女接过,眉开眼笑。“这回郎君没有生气罢?姊姊可还好?”
婉娘心中嗤笑一声,没作声。见状那婢女似乎更高兴了,以为她又受了责骂。
“对了,婉姊姊。你那屋子我帮你收拾过了,屋子里那盆花,怎么谢了呀?”
婢女作势要走,转身又想起什么似的,“前几日我见它还好好的呢。”
提到花谢了,婉娘眸光一瞬间漫上暗色。她按耐住心中的杀意,笑道:“怕是这几日我未把花搬出来晒晒日光罢,水浇多了未见阳光,自然也就谢了。”
“哦哦。”那洒扫的婢女也没有多问,随口一提也就过去了。她走之前道,“既然花谢了,那我便再给姊姊搬盆新的花来罢。”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婉娘紧紧盯着面前的药炉。药炉咕噜咕噜地沸腾着,冒着带着苦涩药味的热气。
她似是想到什么畅快的事情,愉悦地笑了起来。
笑容阴冷又带着无法言说的痛快。
……
“女郎,咱们真的要同谢郎君一道走么?”
正在收拾行李的阿萝出声问道。她实在不明白郎主为何还不放心女郎同她们一道去洛阳,不是有她们和府卫在么。
裴无衣去洛阳是因为外祖父母的祭日和千秋宴。谢岑除了回去述职以外便也是因为千秋宴。
“让你收拾东西你就好好做事,哪里来的如此多的问题。”阿蔓训了她一声,“郎主的决定哪里容得你置喙?”
被她一训,阿萝讪讪地住了嘴。而后小声地嘀咕,“不就是多问了一句么,何必如此较真。一天到晚就知道训我……”
“……你还有理了?”阿蔓听见了,瞪她一眼。
“不敢不敢……”
听着两人的拌嘴,裴无衣微弯了眼眸,“好了,别说了。”
她道:“阿耶这般做也是为了我的安危。好了,同谢七郎一道前去洛阳,路上也算是多加了一层保障了不是么。”
那晚她让暗影将账本交予了阿耶。
裴俭虽不知她是打哪里来的,却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女儿终归是变了,褪去了幼时的天真烂漫。变化如此之大,定然是受了委屈罢,因而他却只有心疼。
他吩咐裴岚,让他传信给远在河东的裴老夫人。“便问母亲,降降可是有什么委屈了,性子倒不似以往见她的活泼了。”
因而他没去问裴无衣,只是暗地里去打听。怕路上裴无衣又出了什么事,然后让她同谢岑一道前往洛阳。
一行人又同之前的一般悄悄乔装打扮,分为几趟出了城。得知裴无衣上回同谢岑是扮作夫妇进城的,心下稍微有几分不悦。
罢了。
裴俭叹了口气,于是私下里又嘱咐阿蔓和阿萝两人,让她们多多照看着些裴无衣,这才安心地分道走了。
他先回了林载德探子打探的那福安附近的县城,又让陈云领着兵马秘密地行军福安。自己则装作初来此地的样子让车架大摇大摆地往福安郡城的方向而去。
“白及,你家郎君可走的是山林道?”
这几日同住一个院子里,裴无衣便认得白及了。出城以后,谢岑与她分坐不同的马车。
明明是同行一道,两人却像达成了共识一般泾渭分明。
“裴女郎,确实未走官道。”白及愣了一会儿,没想到裴无衣会主动唤他。
于是答道:“之所以未走官道,是因为……”
“好了,你不必说了,我已知晓。”
裴无衣拦住了白及将要说半天的解释,然后对他微微颔首。
姿态有礼却带着与生俱来的一股矜傲来。
其实就算谢岑今日不走林间道,她也会让他走官道的。毕竟官道宽敞,却不比林间道安全。
那边,谢岑见白及掀开车帘,温声道,“她方才问你什么了?”
“啊?”白及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明白问的是裴家女郎。“就是问郎君您走的可是山林道啊。”
“你怎么说?”
“属下当然如实说了。然后刚想解释一下,裴女郎就说她已经知晓了。”
“行了,你下去罢。”谢岑点点头,道。
一脸懵的白及并不知自家郎君问的是何意,迷茫地下去了。
一行人继续向洛阳的方向而去。路上,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休整一番。
入住在了一个客栈里,裴无衣从车架里下来时,也恰好对上了刚下车架的谢岑。
“谢郎君。”她淡声道。
“嗯。”谢岑也向她微微颔首致意。两人竟然比初见时看起来还要生疏些。
不过比起裴无衣,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尔雅,有匪君子。
阿蔓阿萝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皆面面相觑。
又见白及在他耳畔耳语了几句,谢岑眉目不动,低声说了什么。裴无衣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见白及看去的方向好像是另外一辆盛放行李盘缠的马车。
她心下疑惑,却不动声色。
各自住下了后,裴无衣暗中吩咐暗影去探探情况,回来却说什么都没查到。
“你确定马车里没有什么异常么?”
“回女郎的话,属下确实什么都没发现。”
这就奇怪了。裴无衣在心中暗自思忖着,不知为何内心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挥手让暗影下去,蹙了蹙眉头。
一夜倒是安稳得很,休整一晚过后,他们又向着洛阳的方向出发。
这次换了官道,路上也开阔平坦些。或许官道历来都是不平之地罢,这次的路程却不太安稳了。
从半路杀出来了一拨江湖匪寇,个个胡络满面,凶神恶煞的。
“大胆!”白及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猖狂,你们就不怕官府来抓捕么?!”
为首的大汉哈哈大笑,“官府?什么东西!老子今日就是来劫财害命的!儿郎们,杀了他们!”
这伙匪寇像是有目的一般,直接就奔向了他们。一般来说匪盗只会劫财,不会害命。
他们为生存而来,劫财的话一般来说只要被劫的人破财消灾,也就放过了。毕竟杀人的话谁知道会不会被仇家寻上门来呢。
“上!”阿蔓抽出软剑,同阿萝对视一眼,两人配合着就冲了上去。身后自家府卫留了一些守着裴无衣的车架,其余的便随她们一同杀敌了。
白及亦是,领着他们带的那些人手,一部分保护着谢岑,另一部分上去围住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