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十年。
太子的惨死让司马衷悲伤不已,为了悼念太子司马遹,新年刚过,晋惠帝司马衷更改年号永康,寓意永久安康之意,大赦天下。
然而因为太子司马遹的死,使得皇室宗亲心中对朝廷未来的唯一希望破灭,宗室成员们对皇后贾南风的仇恨和怨恨与日俱增。司马衷永久安康的寓意已无法改变洛阳城紧张凶险的气氛。
讨伐皇后贾南风的声音不时地从暗处传出。赵王司马伦更是通过书信的方式不断与各地藩王商讨伐后事宜。
就在全部书信寄出的第六天,赵王司马伦刚刚退朝回府的路上,孙秀十万火急来报:“赵王殿下,齐王殿下已到府上,说是有要事商议。”
司马伦一听,激动地对孙秀说:“齐王到来,天助我也。”
齐王司马冏,其父齐王司马攸,本是晋武帝司马炎亲弟弟,因大伯司马师去世后无子嗣,司马攸被过继给司马师,因此齐王司马冏名义上是晋惠帝司马衷的从兄弟,按血缘亲疏来讲却是司马衷的堂兄弟。在诸多藩王势力中,司马冏的势力不容小觑,原本赵王司马伦的军事实力是足以能和皇后贾南风相抗衡,但是司马伦不愿意因为与皇后贾南风争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与其他诸王联盟是最好的选择,如今齐王的加入,这让赵王司马伦很是高兴。
回到府中,司马伦见到一个英俊魁梧的披甲青年正在院中等候,青年见到司马伦抱拳行礼道:“司马冏见过九爷爷。”
司马伦用赞许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司马冏:“好小子,上次见面的时候,本王记得那一年你好像七八岁的样子,那一次你上树下不来,被几个家奴七手八脚抬了下来,因为这事你爹可是狠狠地揍了你一顿,这如今一见,已然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
司马冏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真没想到,都这么久的事情,九爷爷还记得那。”
司马伦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冏儿,咱们屋里说话。”
司马伦对于司马冏突然到访洛阳的事虽说并不惊奇,因为他给诸藩王写信中就包括司马冏,但是司马冏却并没有在回信中提及到洛阳的事,于是司马伦试探地问道:“冏儿,你给本王的回信并没有提及到访洛阳,可如今却为何这般作为?”
司马冏回答道:“九爷爷,如今朝廷局势万分凶险,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其一,我以吊唁太子的名义来洛阳,不会引起皇后的注意;其二,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已将我的兵马以进城百姓的身份混入洛阳城。”
司马伦心下暗暗称赞,却不动声色地说道:“齐王果然是心思缜密。”
司马冏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司马伦不语,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手指。
司马冏再问。
司马伦平静地说道:“不急,如今主动权在你我二人之手,不如让她再先疯狂一阵,再以天火人怨焚之。”
冬去春来,柳叶村笼罩在薄雾轻烟、翠云绿柳之中。
诸葛云在慕容雄的指点下,一边勤学学问,一边苦练武艺,而浣萝也在诸葛玉玑的指点下,已开始学习弹琴画画。
霓裳渐渐落单,找诸葛云玩,诸葛云不是在家阅读书籍,就是跟慕容雄习武,找浣萝玩,浣萝不是在习字就是在习画,偶尔都有闲暇,诸葛云也只是一味地宠溺呵护着浣萝。这让她内心很是失落与不悦,时间一长,竟生出一些病态,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柳二五看着日渐萎靡的霓裳,心里难受但却嘴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好将霓裳这几天的表现对诸葛玉玑说了一番。
诸葛玉玑却是心有疑惑:“柳先生,给孩子找过郎中没有?”
柳二五回答道:“找过,郎中却说身体无恙,只是有些气血淤积,要多散心。”
诸葛玉玑喃喃道:“怕不是这个孩子该有什么心事吧?”
柳二五挠头,一脸无奈的样子:“诸葛先生,二五愚钝,霓裳母亲去世得早,对于孩子,二五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玉如走了进来对诸葛玉玑道:“先生,云儿刚刚习武完毕,我家夫君想着给云儿继续上一堂学问课,奈何我家夫君学问有限,所以特让我过来问问先生该给云儿上什么学问课?”
诸葛玉玑站了起来道:“何必这么麻烦,老夫亲自过去一趟就行。”
玉如摇了摇头,笑着说:“先生,只怕您过去,云儿又该撂挑子了,您就直接告诉我,我回去告诉夫君即可。”
诸葛玉玑苦笑着对柳二五道:“看到了吧!别说你家霓裳了,我家的云儿也是在跟我执拗,老夫也是无可奈何。”
柳二五也是面色豁然:“是这样?可能是我多虑了吧!挺不好意思的,真是打扰了先生。”
诸葛玉玑道:“打扰谈不上,可能是孩子们长大了,十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他们应该有他们的想法了。”
到了晚上,玉如和慕容雄将诸葛云送回家中,诸葛玉玑却让二人留步,玉如与慕容雄不明所以,问道:“先生,这么晚了,何事?”
诸葛玉玑面有凝重之色,低着声音道:“慕容先生,夫人!今日柳二五跟老夫提起一事,说是霓裳近日萎靡不振,自打我家云儿和你家浣萝开始学习的时候,这丫头一天心不在焉的。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大男人,对孩子的教养,真是力不从心啊。”
听到这里,玉如捂着嘴笑了起来:“先生,怕是你们男人天性没有女人敏感,我们的孩子长大了,而且霓裳这丫头应该是初心窦开,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
慕容雄却是一惊:“娘子,这话怎说。”
孩子们已年满十岁,真是有了自己的心思,还真是不好教养。
玉如笑着说:“我们女人比你们心细,霓裳这丫头每次和云儿出去玩的时候,准会在屁股后面一个劲儿地云哥哥云哥哥地喊,而云儿又是个冷性子,或许小女孩伤心了也未可。”
慕容雄却不这么认为:“那咱们家浣萝不也天天屁股后面云哥哥喊吗?”
玉如笑着摇了摇头:“不一样的,咱家浣萝天性内敛,性格温柔安静,霓裳这丫头天性外扬好胜,而且云儿顾念浣萝的时候总是要比对霓裳好上很多。”
诸葛玉玑接过玉如的话说:“慕容夫人所言极是,浣萝心地单纯,而霓裳这丫头心思更颇多于计较。”
玉如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霓裳这丫头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会提前计较一番,虽然我不认为计较不好,只是担心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拥有着与她年龄不匹配的心机,着日后的生活,怕是要艰辛很多。”
诸葛玉玑不语,细细地回想着脑海中与霓裳诸葛云有关的画面场景,点点滴滴汇聚成涓涓细流,又慢慢地融汇成奔腾江河,思绪渐渐地清晰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诸葛玉玑觉得很有必要对霓裳的心境方面加强教育,记得那是霓裳刚过一周岁生宴,柳二五就让诸葛玉玑给霓裳占卜未来命运,结果卦象显示:鸠鹊翔云雾,夺巢孰人知?当时他只是将卦象的前半句告诉了柳二五,后半句就没有告诉他。
那时孩子年幼,大家后来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如今孩子不知不觉已渐渐长大,十年前的这一幕不禁让诸葛玉玑有些丝丝担忧,却又无能为力。
三月的洛阳城,寒意完全褪去,冬日的泥土也开始消融,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会在这个时期举办春耕大典,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然而刚刚参加完春耕大典的皇帝司马衷却偶感风寒,在含章宫调理休息。
鲁郡公贾谧正在和皇后贾南风兴高采烈地聊着春耕大典的经历,因为贾谧是第一次参加,所以显得格外兴奋激动。
贾谧对贾南风说:“姨母皇后娘娘,这春耕大典真是威严气派啊!方才皇上的一叩一拜,贾谧看得是很心动。”
贾南风笑着说:“以后,姨母会每年带着你参加,你不要小看这春耕大典,它可是皇室非常一项重要的活动,代表着皇家的威严。”
贾谧一脸小兴奋:“真的啊!那太好了。”
贾南风娇嗔地在贾谧的脸蛋上捏了一把,“贾谧啊!你什么时候能快些长大,也好帮姨母分担一些重任,同时也能继承发扬贾家的繁荣。”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由远及近向含章宫方向走来。
贾谧大惊,问身边太监:“去看看,怎么回事?为何会有喊杀声?”
太监刚唯唯诺诺地退下去查看,一队卫兵突然冲进含章宫,刀枪林立,寒光闪闪。
贾谧冲了上去,骄横地喊道:“你们是谁?为何擅自带兵闯入宫中,你们带队的是谁?”
一个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的人盛气凌人地站在贾谧面前:“我,齐王司马冏,你是谁?”
贾谧看着司马冏,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我是当今皇后的侄子鲁郡公贾谧。”
司马冏看着贾谧,脸上一笑而过:“你就是贾谧,今儿杀的就是你。”说完,司马冏手起刀落,将贾谧当场斩杀。
司马冏带领卫兵将贾南风团团围住,贾南风故作镇定地问道:“齐王,你这是要造反吗?”
司马冏冷冷地回答道:“奉皇上旨意,擒拿祸国殃民的皇后贾南风。”
贾南风一脸惊讶,看着司马冏:“皇上的旨意都是经本宫朱笔批阅,你奉的是谁的旨?”
司马冏没有理睬贾南风,大手一挥卫兵就将贾南风押走,来到正厅,贾南风看到司马衷的身影,此刻她内心的恐惧再也掩饰不住,对着司马衷喊道:“皇上,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就要将你的夫人带走,到头来他们还是要废掉你的!”
司马冏呵斥道:“你看错了,那不是皇上。”
贾南风此刻的内心又恐惧彻底跌入谷底,那分明就是皇帝司马衷,可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纱幔之后,一声不吭。
贾南风忿忿地看着司马冏:“谁是这次事件的发起者?”
司马冏回答道:“是梁王八爷爷和赵王九爷爷。”
贾南风旋即满脸愤怒,咬牙切齿地说道:“拴狗当拴颈,我反倒拴其尾,如今深受其害,早该如此,我就应该当初除掉这两条老狗。”
司马冏幽幽地说道:“自作孽,不可活。你有今日的结果全部是你咎由自取,即便你就是当初杀了八爷爷和九爷爷,其他司马家宗亲们也会早晚找你算账的。”
次日,贾南风被关押到金墉城,望着充斥着死寂和落寞的金墉城,贾南风心如死灰。
贾南风环视着昏暗的金墉城,回想起八年前被她关押在这里被饿死的皇太后杨芷,还有被活活打死的废太子司马遹,她丰腴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阵阵颤栗,昨日风光无限的她盛气凌人,如今这些光环如过眼云烟烟消云散之后,贾南风彻底暴露了她的弱小恐惧真实面目,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她第一次从心里感受到了恐惧。
六天后,金墉城的宫门缓缓打开,贾南风本能顺着宫门方向望去,宫门外一股强烈的光芒晃得她没有看清来者是谁?渐渐地她才看到了来者,正是赵王司马伦一行。
司马伦客气地向贾南风行礼道:“皇后娘娘,好久不见。”
贾南风故作矜持:“好久不见啊!九爷爷,本宫真是千算万算,真没想到居然会败在你的手中。”
司马伦呵呵笑着:“哪里哪里?”
贾南风突然怒声道:“本宫是败在你的厚颜无耻,为了打败本宫,你居然不惜委屈自己叔祖的辈分在本宫面前装孙子,要说厚颜无耻,本宫自愧不如。”
司马伦没有发怒,依然笑盈盈地说道:“皇后娘娘,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犟得很。”
贾南风嘴角一撇,露出一个绝望而又淡然的冷笑:“司马伦,你记得,本宫死有余辜的话,你也别得意的太早,早晚有一天你会和本宫的死法一模一样。”
司马伦亲自将一杯金屑酒端在贾南风面前:“好啊!那就请皇后娘娘上路吧!只有让我亲眼见到皇后娘娘的死法,本王才能知道本王的死法会不会跟皇后娘娘的死法一样。”
贾南风接过司马伦手中的金屑酒,一饮而尽,不久,贾南风毒发身亡。
就在同一天,邮瑾邮公公听到皇后身亡的消息,为了避免赵王司马伦的严厉处罚,也自缢身亡。
远在巴州的柳叶村,诸葛玉玑知晓了赵王司马伦屠戮皇后贾南风一族的消息之后,不由得大惊失色。
自上一次杨氏家族汝南王楚王被铲除之后,时间刚刚过去十年,伤口未愈的洛阳城就又再次添了一道深及入骨的新伤,诸葛玉玑深深地为洛阳城的未来担忧,此时的洛阳城犹如一只草原奔跑的麋鹿,十年前的政变犹如第一支箭射中了它,血流不止,但是伤口不致命,依然可以逃命,此时的洛阳政变犹如第二支箭射中了它,也是血流不止,伤口不致命,但麋鹿却失血过多,此时已有颓废之势,如果再来第三支箭第四支箭,这只麋鹿就会有丧命可能,而越是这个时候,围捕麋鹿的猎人就更越急于给受伤的麋鹿以致命一击,诸葛玉玑担心的也恰恰是未来的洛阳城将来还会面临如此浩劫。
听了诸葛玉玑的解释,慕容雄问道:“先生,若是这样,您有什么好担心的?”
诸葛玉玑面色沉重地说道:“之前的政变刚开始是局限于外戚之间,接下来就是外戚与宗室之间,老夫担心的是如果再发生如此兵祸是在宗室之间展开,那就意味着祸乱将不再局限在洛阳,很快就会在整个大晋帝国展开,到那时,柳叶村会不会是一片净土,前途未卜。”
慕容雄脸色焦虑:“那怎么办?先生。”
诸葛玉玑道:“你见到柳二五之后,转告他一声,从这些天开始,让他这几日辛苦下,频繁到县城多给村里置购一些生活用品的同时,也要多留意天下时局的动态。柳叶村的位置相对闭塞,一般外人除非像我们误打误撞,没有专人的指引是根本无法发现这里的,一旦天下大乱,也好让村民们有个准备。”
慕容雄点了点头,他看到了桌案上的一副字画,便拿起来品阅:“这是?”
诸葛玉玑笑着回答道:“这是你家千金的杰作,这丫头天性聪慧,如今琴棋书画已经颇有一定的造诣。”说到这里,诸葛玉玑突然问慕容雄:“慕容先生,浣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很明显这姑娘依然还保留着大家闺秀的气质,你有没有想过,姑娘一旦到了试婚的年龄,你是要一辈子把她留在这里做一个洗衣做饭的村野之妇还是远嫁到一个大户人家做太太?”
慕容雄呆住了,这个问题他真还没想到,当初一行人拼命地逃出洛阳,只是为了活下去!如今家庭也建立了,孩子也长大了,他真的该考虑孩子的未来。
诸葛玉玑苦笑着说:“十年前,老夫就在杨府曾经给浣萝占卜算卦,老夫至今清晰得记得,浣萝在人生的第一个十年会迎来她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只不过当时老夫算的这个孩子会迎来一个好的转折,但是依现在天下的局势,老夫颇有担心。慕容先生,不管未来怎样,这都是这孩子的命。”
这话被正走在门外的玉如听到,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跪在诸葛玉玑面前:“先生,您别说了,您给二小姐占卜算卦的时候,我就是抱着二小姐出来见您的丫鬟,您当初对孩子说的那番话,玉如至今一字不漏地记得,可是,可是,先生,玉如心有不甘,十年光阴太短了,玉如已经将二小姐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先生,玉如求求您,可有化解之法能不能不让浣萝与我分开?”
诸葛玉玑面露愧疚之色:“说来惭愧,老夫一生给人测字无数,看得到他们的吉凶祸福,然而却无能为力,玉如,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只要有大家在,浣萝是不会跟你分开的。”
说到这里,诸葛玉玑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因为浣萝的卦象他最清楚,浣萝第一个十年迎来的人生转折,得到的是浣萝身份地位的变化,失去的是与家人的天伦之乐,诸葛玉玑心知肚明,但是他不敢对玉如实话实说,害怕玉如伤心,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别人说谎。
洛阳城内,原本铲除皇后贾南风的齐王司马冏以为自己会得到首辅大臣之位,却不曾想赵王司马伦只是给了他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州刺史,之前对他阿谀奉承的孙秀一夜之间对他也是冷若冰霜,甚至还当着他的面不断劝司马伦让他离开洛阳。这让司马冏很是恼火。
最终司马伦令司马冏出朝出任平东将军,假节,镇守许昌,司马冏才悻悻地离开洛阳,前往许昌。
司马冏离开洛阳的当天,孙秀就急急忙忙第一时间禀报给司马伦
司马伦有些不太相信:“孙秀,你看好了,齐王真得离开洛阳了?”
孙秀点了点头:“按照王爷的吩咐,小人亲眼看见齐王殿下离开洛阳城。”
司马伦狡黠的眼神看着司马冏离去的方向,道:“总算把这小子打发走了,他在,本王还真不好逼皇上逊位呢!如今他走了,孙秀,你立刻带兵前往宫中,本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皇上谈谈。”
太极殿内,皇帝司马衷正在与朝中大臣商议朝政之事,突然,一群卫兵冲进了大厅,众大臣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一身黄袍的司马伦正迈着得意的步伐站在司马衷面前,既不行礼,也不跪拜,司马衷看着黄袍加身的司马伦,也是一脸愕然,喃喃道:“赵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伦仰天大笑:“什么意思?皇上,还看不出来吗?洛阳城在这短短的十年时间发生了两次如此惨痛的政变,致使洛阳城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罪魁祸首就是你的懦弱无能才纵容妖后贾南风为所欲为,今日,本王替天行道,也是为了祖宗基业,要废黜你这个懦弱无能的皇帝。”
司马衷辩解道:“赵王,朕坐上这个龙椅,完全是依照祖宗之法才继承天子之位,你如今这般,这是谋朝篡位。”
司马伦得意地向身后的卫队看了一眼,又看着司马衷:“谋朝篡位?笑话,就凭你的治国理政,根本不堪大用,如若继续让你当这个皇上,今日铲除了骄横跋扈的贾皇后,明日你还会立一个同样骄横跋扈的马皇后、牛皇后之类,那你告诉本王,我大晋朝无休止的纷争政变何时才能停止?这个国家还要祸乱到什么时候?皇上,劝你一句,要认清现实,如今整个洛阳城的羽林军都是在本王的掌控之中,你是选择做一个为了活命主动让贤的君主还是做一个为了君臣之道舍身取义的君主呢?”
司马衷看着鸦雀无声的众臣工,绝望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缓缓地把冕旒摘了下来,道:“赵王,你若真想做这个位子,朕可以答应你,但是朕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要再引起流血的政变,朕的外公,朕的母后,朕的四叔祖,朕的夫人,朕的儿子,还有朕的兄弟已经为这些不必要的流血政变搭上性命,朕不想再看到有更多的家人流血牺牲,朕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朕累了。”
司马伦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是自然,本王会答应你的,那就请太上皇移就金墉城吧!当然,本王为了不让太上皇在那里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已将金墉城更名为永昌宫。”
司马衷迈着绝望的步伐,一步一步离开了太极宫。
浣萝与诸葛云在村中河边玩耍,关于洛阳城的动乱,诸葛云也通过父亲那里听到了一些,与父亲的担忧不同,他却显得一脸兴奋,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参与政变的军人通过杀伐征战取得丰厚战功,一定是风光无限。
此时春光明媚,柳叶村仍旧是一片祥和安宁,诸葛云对浣萝说:“浣萝妹妹,我听父亲说现在外面局势动荡,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参军去上阵杀敌了?”
浣萝噗嗤地笑了一声:“云哥哥,你真逗,我听爹爹说想参军那必须得成年才可。”
诸葛云一脸失望,但心里有所不甘,举起胳膊向浣萝秀了秀他的肌肉:“你看,在你爹爹的教导下,我现在强壮得很。”
浣萝笑着对他说:“云哥哥,你就不要在这里拿你浣萝妹妹开心了。”
诸葛云一脸不服,看着河里:“浣萝妹妹,你不信,哥哥这就下水给你抓鱼去,你别不信,潜水抓鱼也是一个很耗费功力的活。”
浣萝抿嘴笑着不语。只听扑通一声,诸葛云已经跳入河中潜水抓鱼去了。
不远处霓裳走了过来,看到了正在河边的浣萝,便笑着走到浣萝面前:“浣萝妹妹,云哥哥呢?”
浣萝指了指河里对霓裳说道:“霓裳姐姐,云哥哥潜水抓鱼去了。”
霓裳看着涟漪渐渐散去的河面问,“他下去有多久了?”
浣萝如实地回答道:“刚刚下去不久。”
霓裳收拢衣裙,径直坐在地上:“哦,那我可以在这里等云哥哥。”
浣萝看向霓裳:“霓裳姐姐,我和你一起等云哥哥。”说完,也收拢衣裙挨着霓裳坐下。
霓裳暼了浣萝一眼,故做无意地对浣萝说:“是这样的,我找云哥哥是想着告诉他,明日邀请他一起去后山的山洞去看看。”
浣萝小嘴一抿说:“霓裳姐姐要失望了,明日云哥哥还要习武读书,可能不会与你去后山山洞了。”说到这里,浣萝眼睛闪过一丝委屈:“后山山洞?我怎么不知道哦。”
霓裳一笑,得意地看着浣萝:“浣萝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跟云哥哥我俩之间的秘密。哎呀!我怎么不小心说漏嘴了。”看到浣萝皱着小脸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霓裳更加开心了。“那个山洞其实是过完新年云哥哥与我一起去上山抓野兔躲避大风,找到的。那个山洞是我和云哥哥之间的秘密,有什么秘密我们都会在那个山洞里约定。”
浣萝不语,低着头紧紧地抿着嘴唇。
忽然,霓裳脸色一变,问浣萝:“浣萝妹妹,云哥哥潜水是不是有一阵子了?”浣萝点了点头。
霓裳带着哭腔喊道:“怎么办?怎么办?云哥哥潜水一阵子会不会淹死了呢?”
她这一惊一起,直接摔倒在浣萝身后,一转身把旁边也吓慌神的浣萝生生挤下河去。霓裳稳稳地抓住身边的柳枝,眼神出奇地安静。
跌落水中的浣萝拼命地挥舞着双手,大喊:“霓裳姐姐救我,我不会水。”小小的身子沉沉浮浮,水很快就淹没了头顶。
眼看浣萝即将溺水,这是江水突然翻腾起一个巨大的浪花,是诸葛云用胳膊夹着浣萝的胸腔快速地游向岸边。
看着安然无恙的诸葛云,霓裳喜极而泣:“云哥哥,你没事吧?”回过神来才有喊道:“快救浣萝。”
诸葛云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霓裳,急忙查看浣萝,确保无虞,抱着她飞快跑回家中。
诸葛云将已晕厥的浣萝送回到了家中,转身回来抓住霓裳,问道:“我问你,浣萝妹妹是怎么掉落水中的?”
霓裳哑然,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是担心云哥哥潜水会有意外,着急起身不小心把她撞到了水里,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的手都受伤了。”
诸葛云也不去看她,阴沉着脸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告诉父亲的,还有,方才我在河里是练习师父教我的水下功夫,你与浣萝妹妹的对话我在河里听得一清二楚。霓裳姐姐,麻烦你编瞎话编得真实点,我什么时候跟你去过后山山洞了?再说后山有山洞吗?最后我警告你一次,以后不要叫我云哥哥,我爹说了你的生辰比我要早,我都叫你姐了,你还叫我哥,你这样会让我不舒服的。”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开。
霓裳看着跑开的诸葛云,又看了看被柳条划破的手掌,怨恨与委屈的泪水流了一脸。
诸葛云将此事如实告诉了诸葛玉玑、慕容雄和玉如时,一行人心下疑惑,但也不便猜疑霓裳的这一举动是否有意为之,只是对霓裳的心思渐渐有些担心。
慕容雄挠了挠头说道:“这件事情我要不要好好找柳二五说道说道,小小年纪,断不该谎话连篇。”
诸葛玉玑劝解道:“算了,慕容先生,你这性格冲动,很容易把事情激化,前些日子慕容夫人评论霓裳这丫头的时候,再结合这几天的迹象,老夫就已细细斟酌,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此次逢凶化吉,也不失为好。”
慕容雄听得不是很明白,玉如却理解了诗句的含义:“先生,玉如明白您的意思,我会亲自跟柳二五先生好好沟通一番,毕竟我们刚来到柳叶村,柳二五先生没少帮我们的忙,他的恩情我们不敢忘却,只是霓裳这孩子聪明伶俐,断不可因此枉费了。”
过了晚饭时候,浣萝才彻底清醒了,只是面容苍白憔悴,玉如看着受此折磨的浣萝,偷偷地掉着眼泪。
浣萝很是心疼地去擦拭玉如脸上的泪水:“娘,是浣萝不好,不小心掉到水里,让娘亲受惊了。”
玉如看着浣萝,强忍着泪水:“孩子,娘怎么会怪你呢?”
浣萝看着玉如,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娘,请你不要责备霓裳姐姐。”
玉如把浣萝搂在怀里点了点头:“娘答应你。”
镇守许昌的齐王司马冏得知司马伦篡位的消息之后,勃然大怒。
司马冏愤恨地说道:“我说这个老贼给我一些无关轻重的官职,就匆匆地要撵我离开洛阳城,原来是怕我的存在影响着他的篡位。本王悔不当初,就不应该离开洛阳城。”
他身边的军司管袭却不这么认为:“齐王殿下,您就是在洛阳城也根本上无法遏制赵王的篡位野心,相反,他会急着登上皇位与我方互相厮杀,最终两败俱伤。角逐在洛阳城进行,战火无情,刀枪无眼,很有可能会对皇上造成伤害,任何关于弑君的罪名,赵王承担不起,也是您无法承受担当的。如今我们镇守许昌,反倒避免我方与赵王的正面交锋,也给天下宗室看清赵王卑劣行径时间,也给了我们更充足的准备时间。”
听着管袭的分析,司马冏认为很有道理:“嗯,言之有理,只是我们有机会发动反攻,胜算有多大?”
管袭说道:“离狐郡的王盛,颍川郡的王处穆是反对赵王篡位最强烈的,王爷可以争取拉拢到自己的麾下,但是凭借他们二人的势力远远不够,王爷如若想以压倒性的势力击败赵王,小的认为您应该联络成都王、河间王、长沙王和新野王四位王爷共同联手一起举着勤王的旗帜,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孤立洛阳城。”
司马冏点了点头:“嗯!不错,就这么办!”
太极殿内,莺歌燕舞,灯火辉煌,在三声万岁的高呼声中,赵王司马伦终于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
望着殿下向他跪拜的众臣工,司马伦心中却很是受用,忽然他发现前排的臣工的冠冕上插着貂尾,而后排的臣工却是毛色暗淡的狗尾,故作愤怒道:“太傅,为何众臣工的冠冕有人是貂尾,有人是狗尾,这样安排这不是昭示天下,朕有失公允吗?”
太傅孙秀跪拜解释道:“回皇上,此次参与讨伐妖后贾氏的功勋太多,原来在宫中的貂尾远远不够,而且貂尾难得,狗尾易求,臣只好擅作主张,用狗尾续貂。”
司马伦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此次讨逆,各位爱卿鞠躬尽瘁,身先士卒,让朕大为感动,希望诸爱卿与朕一起携手将我大晋恢复昔日先帝时期的辉煌,让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时时刻刻栉沐朝廷的恩泽。”
“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傅孙秀接着禀报:“皇上,今日登基,各地藩王以及地方官员纷纷上表恭祝吾皇万岁!”
司马伦高兴地说道:“呈上来。”
司马伦看着堆叠如山的贺表,一一阅读起来,当看到署名司马冏的贺表时,司马伦眉头一皱,但旋即阅读,读着读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面色开始抽搐,眼睛里迸射出一道愤怒之光。
“混账!”司马伦将司马冏的贺表狠狠地摔了出去,孙秀不明所以,捡起地上的司马冏贺表细细阅读起来,不由地大惊失色起来。原来,司马冏是以贺表的名义写了一份对司马伦篡位行径的谴责和联合诸王征讨赵王的檄文。
司马伦气愤地对孙秀说道:“孙秀,你立刻派人去许昌监视齐王的行径,防止他有不二之心,如若有异常,立刻向朕禀报。”
孙秀抱拳应诺。
司马伦愤恨地拿起御笔在纸上写下司马冏的名字,嘴里念叨着:“司马冏,你不是想跟朕死磕吗?好啊!朕随时奉陪,从今日起不是你死,就是朕亡。”
然后拿起批阅的朱笔在司马冏的名字大大地画了一个红色的叉。
就在这时,幽暗的天空传来阵阵雷鸣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