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T型走廊时,他步子一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双分外冷淡的眼里,有很淡的笑意。
宋窈长裙及踝,外面套了个白色的长款针织衫。头发在一侧编成了辫子,垂在胸口处。
和以往的每一次见面都不同。敛下所有的锋芒,安静又温柔。
谢殃站在原地,脊背倚在墙上,侧头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宋窈还是没有动,抬眼看着墙上的那副画。
谢殃的视线也随着她,落在了上面——《禁忌玫瑰》。
他长腿一迈上前,没有刻意放轻步子,嗓音干净:“很喜欢这幅?”
他尾音扬了一下,带着少有的温度:“看这么久?”
“喜欢?”宋窈没去看他,不知是没听出来他的声音,还是精神太过集中,来不及分辨。
声音生硬冰冷:“谈不上喜欢,我只是在想,她到底是在奢求什么?与其泄愤不如报警。”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回头看向他,眼里闪过诧异,又被快速压下。
“谢队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他答着话,视线又落到画的右下方。
署名处:宋青和
宋青和,多年前享有盛名的画家。又因为当年的家暴门成为舆论焦点。而她后来那些暗黑风格的画,也成为八卦的论点。
有人夸赞,她的风格变化,作品之盛,将会载入史册。
但更多的女性却说,她在求救,她在用她特殊的方式宣泄。
谢殃回过神,想起她方才的话:“与其泄愤不如报警。”
“她,”谢殃开口,两手搭在腰带上,长腿窄腰,撩人极了。
微微皱眉,压下眉间那点倦意。看着那幅画。
那是一幅压抑性极强的画。色彩单调至极。主体的明明是色彩张扬的玫瑰与荆棘,却采用了暗色系。黑白灰碰撞的火花,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压迫感极强,使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说:“她或许有苦衷。”
宋窈似乎笑了一下,很轻很淡。谢殃见过她许多笑的样子。张扬的,散漫的,明艳的。
却没有一刻是现在这样,分明是冷淡的,却被微红的眼眶出卖。
她那双好看的眉皱起,苦笑道:“或许吧。”
画廊里的参观者渐渐多了起来,大多围在了《禁忌玫瑰》这里。
三言两语的评判着宋青和的画作。高高在上的姿态令人不适。
宋窈很难再站下去了,转了转身,和谢殃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谢队长,我先出去。”
“嗯。”
走廊里有轻微嘈杂的脚步声,时不时有几句讨论声。
谢殃敛下眸子,跟在宋窈身后。
一步一步的,她走他便走,她停他便停。
时间在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行人的三言两语成了背景板。
心有灵犀的,宋窈突然停住步子,转身,对视。
谢殃站在原地,在她身后,隔着刚刚好的距离,在她一眼就能望到的地方。
黑色的冬季常服在他身上,恰到好处。帽子下的眉眼,清冷凛冽。
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有莫名的安心感,和两年前一样。
掩埋许久的记忆再一次冲入脑海,宋窈心口涩涩的。却也只是隔着人群,朝他笑了一下。
谢殃走上前,在她身旁,惜字如金般,也像在解释:
“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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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馆外,三两个特警聚集,黑色的作战常服着身,臂上的特警徽章显眼,笑闹声微喧,绵延到不远处。
其中有个男生没带帽子,露出板寸,双手搭在腰带上,一身警装也压不住他周身的痞气。
侧身在和一旁的人说些什么,眉眼间染上笑。
偶然一瞥,看到了谢殃朝他们走来。
拿着帽子的左手在半空中扬了扬,唤了一声:“谢队?”
嗓音很是干净,含着少年的意气。
冷风荡起,队员们纷纷转身看向谢殃来的方向。
整理着装,分散开来。眉眼上的笑意很快就消散。
宋窈走在谢殃身侧,看到几个特警朝他敬礼:“谢队。”
谢殃点了点头:“和二队交接一下工作,去吃饭。”
“好。”
“呀,老板娘也在呀?”
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插入,勾起一批少年蠢蠢欲动的心。
一身黑色警服,笑意铺垫在眼底。
“认识我?”宋窈挑了挑眉,顿时来了兴趣,眼里闪过兴味。
出奇的淡。
“当然认识了。老板娘你可是我们队的大功臣!上次可多亏了你家的监控。我们才一举端了那家伙的老巢。”
陈北渊看着她,少年的意气风发在他身上体现的毫无保留。
末了,他补充一句:“诶对了,老板娘,谢队在队里可经常夸你呢。”
宋窈闻声,微愣了一下:“嗯?”
她看了一旁的谢殃。男人的面色情绪一直很冷。
宋窈唇角微弯。
大白兔老害羞,定是问不出什么的。
收回视线,她继续问陈北渊:“他夸我什么?”
她的话音还没落,陈北渊身后的人一脚就踹上来,在他小腿肚上。
“北子,你自己贪图老板娘的美色,还好意思拿谢队挡枪?”
谢殃站在一旁,似是早已习惯他们的玩笑。眉眼里,半分情绪都吝啬给予。
指尖在腰带上轻点几下,轻斥:“想领罚?
“别呀~谢队~”陈北渊拖着嗓音,许是被罚怕了,终是收敛了笑。
穿上军装,站到工作岗位,他们是为了国家而活。但私底下,他们也许笑意张扬,也许恣意不羁。
也许温和清冷的像翩翩贵公子。
但眉宇间,是风华正茂时的意气风发。
正巧赶上两队换班,谢殃那队人得了空闲,又赶上了饭点。
一群人爱凑热闹,非拉上宋窈。
地点定在享有盛名的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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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人际寥落,车辆稀少得很。十一月中旬,冷意逐渐席卷了整个街头。
“谢队经常夸我?”宋窈走在他一侧,一步步的,踩着街道上未及清扫的枯叶。
树叶碎裂发出很轻微的声音,消匿在风里。
宋窈后面跟了一群少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明知陈北渊说的是玩笑话,她也并未抱很大希望。
但她依旧眼睛亮亮的,实在太想听他的答案,更想看他耳根通红。
谢殃闻声,视线还是落在前路,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嗓音微哑:“没。”
否定的干脆利落。
“啊~”宋窈故作遗憾,声音里不乏调侃:“好失望啊。”
她嗓音难得软了几分,狡黠的笑意在眼底浮现:“我还以为我帮上了谢队大忙呢。”
“失望?”谢殃终于扭头看她。十一月的冷风里,她冻得鼻尖微红,衬得一双桃花眼里水光点点。
楚楚可怜?
只看了一眼,他又移回视线。
都是假象!
但他还是清清了嗓,似乎在犹豫,又像是在宽慰她:“是帮——”
红灯在这一刻转绿,宋窈走在他身侧,比他略快一步,听到他的话音,视线微转,在他身上顿住。
“小心!”
“老板娘!”
“……”
身后的少年们的声音在这一刻同时响起,转头,看向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