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姝本以为金氏已然消停,不料她似想起了什么,忽地挣扎着扑上来:“殿下,老奴当时那脚,没用那么大劲儿啊!”
——她也不知为何,她只想训诲训诲这小兔崽子,只那么轻轻一脚,这小兔崽子便砸出了血!
姬姝只当这是金氏的推诿之词,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吩咐说:“拉走!”
她不再理会叫嚷着冤枉的金氏,上前扶起少年,温声道:“你还好吗?”
少年身子一僵,似是疼到极致,却又强忍着的模样。
他仿佛有些抵触姬姝的触碰,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艰难地摇了摇头。
姬姝这才发觉,他的掌心有一道醒目的鞭痕,一直蔓延到衣袖之下。
她适才,应是牵扯到了他的伤口。
姬姝皱了皱眉,顺着鞭痕将他洗得发白的衣袖掀起。
少年戒备地看着她,双手下意识地向后缩去,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欲叫人瞧见。
但他毕竟有伤在身,没有多余的气力挣脱禁锢,姬姝轻而易举便得了逞。
是密密麻麻、星罗云布的伤口。
一切答案在衣袖掀开的那一刻揭晓,只见白皙的肌肤中,或细或粗的痕迹交错纵横。
有的是旧伤,已然结疤;有的应是新伤,还渗着鲜血。
杂役服是靛青色,若非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掩盖其下的血迹。
“她时常打你吗?”
她问完之后,才觉得这话多此一举。
“抱歉,”见他不作回答,她又道,“此事究其源头,是本宫没有立好规矩。握瑾,你去免了他这两日的差事,再领他去取一盒上好的金疮药。”
她口口声声说着抱歉,其实眼中无波无澜,并没有多少歉意。
——毕竟说到底,她也仅是个替原主背锅的。能做到这样,已是仁至义尽了。
少年默然良久,蓦地抬头道:“奴……多谢殿下。”
他生得一张极平凡的脸,唯有一双似远山清泉的眼格不相入。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他抬头那一瞬,她竟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讽刺的意味。
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出奇。
姬姝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脸。
*
金氏被罚了三十大板,在炕上疼得嗷嗷大叫,全然无法出门作妖。
府中风平浪静了好些时日。
不,倒也不算毫无风波,金氏平素溺爱的独子不时滋事,只是消息往往在金氏处断了截,传不到灼华阁来。
金氏是个见不得儿子受委屈的,但凡得了消息,她处理起来一向是佯骂一两句,做个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塞责过去了。
但如此培育,终究是要闯出大祸的。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要出人命了!”握瑾提着裙摆,风似的跑进,一壁儿疾走,一壁儿喊叫。
姬姝将话本子往枕头下一塞,捂唇打了个哈欠,假作困乏:“这般慌张做什么?水漫金山还是后院起火了?”
她正看到女主人公被山匪劫持,男主人公策马相救的关键情节,猛然被人打断,立时心下不快,如鲠在喉。
握瑾已没有开初那般畏惧姬姝,此刻她双手叉腰,气喘如牛道:“是......是金嬷嬷的儿子,要在大冬日把一个杂役丢去湖里泡一宿。殿下,这时节是要闹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