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娥们在鎏金浮雕花卉纹三足铜炉中添上龙涎香,便半卷画似的绣帘,合上太阿殿大门,款款离去了。
袅袅烟雾蜿蜿蜒蜒攀到宫殿上空。
偌大太阿殿中便只余下姬姝、姬元、颖妃与紧之而来的陈公公四人。
“嗯?”
姬姝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素手颇有闲情逸致地拨弄起了紫砂茶宠。
姬姝分明在回应她,举手投足间却仿若当她不存在似的。
“本宫何曾冤枉过你?那日御花园中,你本便推了本宫,”姬姝歪了歪头,笑得春风般和煦,故意拿激将法激她道,“颖妃娘娘,你可莫要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喔。”
“本宫堂堂尚书千金,才不会如你一般,做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的小人!”仿佛欲向何人宣告她胆量极大似的,颖妃梗起秀欣脖颈,大声回应姬姝。
但她只空有着恁大嗓门,话音里却无端流露出了心虚之意:“本宫是推、推了你啊……但那又如何……本宫亦只是伸出手而已,还不曾碰到过你呢,你便自个儿倒于地上了,还说你并未冤枉本宫?”
“爹爹……”姬姝见鱼儿上钩,顿时扁了嘴,委委屈屈地看向姬元。
女孩眼尾泛红,便宛若路头讨不到食的猫崽子。
“放肆!”老父亲姬元见姬姝此刻的模样着实可怜,又听闻视若掌珠的独女差点儿被人推倒在地之讯,哪还稳坐的住,当即豁地起身,倒竖了剑眉。
他陡然拔高音量,冷冷呵斥颖妃道:“颖妃,意图推倒姝儿,你还占理不成?”
颖妃手生硬地提着食盒,愣了一愣:“陛下,臣妾并非有意的,臣妾只是……只是……”
——只是如何呢?
从她承认主动推人那一刻,一切的意图便已昭然若揭了。
她本便是……有意的啊。
画了金龙的食盒‘啪嗒’落在地面里。
精心准备的浓汤打翻成了一滩污水。
颖妃恍恍惚惚失了言语,她这才发觉自个儿上了姬姝的当,怕是有嘴亦说不清楚了。
颖妃先时再如何蛮横,姬元都会顾念着她的娘家势大轻描淡写把事揭过不予追究,可偏生——
她目下遇见的是最受宠爱且绝不愿吃闷亏的姬姝啊。
姬姝几不可闻地弯了弯眉毛,口中却故作大度,煽风点火、雪上加霜道:“爹爹,颖妃娘娘应也不是故意推女儿的,不若……不若便算了吧。”
嗯,不得不说,有时茶言茶语虽可耻但有效。
姬元岂会听不出来姬姝是有意而言,但他一贯纵容女儿的胡作非为,便也不拆穿她:“胡闹!怎可就此算了!你可是昭衍唯一的嫡公主,若此事便就此作罢,届时不论何人皆可在你面前寻滋生事,岂不是叫他人看爹爹的笑话吗?”
他板着脸看向颖妃,肃然道:“颖妃,朕姑且先不计较你意图推倒姝儿之事,但就朕今日所见,你亦犯了大错!你当太阿殿是什么地方,容你说闯便闯?你入宫便未有嬷嬷教你宫规吗?规矩都学到何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