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若神色缓和了许多,季君阳才说起了另外的事:“君羡这两日就会过来,我会把安排告诉他。为了掩人耳目,就不让他来季宅了。”
“嗯,你和君羡哥哥做事都周全,我很放心的。”林若点了点头,脸上重新浮现了浅浅的笑意,“毕竟是与虎谋皮,要提醒君羡哥哥小心一些。我会尽量不让他露面。”
“你多注意自己的安危。”季君阳笑得有些无奈,“对了,可要帮你准备给苏世子回信的绢帛?”
“不必了。”林若果决地摇了摇头,神色里还有些愤懑,“我直接给小祁回一封信,让他下次把信筒的钱也收回来。”
季君阳一愣,笑了:“好。”
遇上苏慕禹,林若的性格总是会意外的率真可爱。
倒是远在汴安城刑部大牢里,拿着仵作刀正准备剖尸的苏慕禹,莫名打了个喷嚏,俨然不知有位奸商正做了一个让他跳脚的决定,反倒疑心自己是不是被牢房和尸体的霉味呛到。看了看实在脏的有些惨不忍睹的双手,只得退而求其次,用不曾触碰到尸体的小臂揉了揉鼻子,自觉没什么异样,便不作多想,继续下刀。
季君阳离开了房间,林若的目光又回到了这薄如蝉翼的绢纱之上。
“怎么了?”
慕容冲温和地问道。
整片烟罗纱上,洋洋洒洒近千字,大多都是苏慕禹的无病呻吟之词,唯一有点用处的一条消息,便是太子侧妃沈婉怡有孕,在太子府安胎,太子妃苏慕晴临盆之际郁郁寡欢,整日躺在床上。
相比于苏慕禹的幸灾乐祸,林若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她直觉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慕容冲关切地问道:“你是担心太子妃?”
林若和苏慕晴感情笃厚,这一点慕容冲很清楚,单不说别的,凭她在公主府里不顾性命地救了苏慕晴母子,就足可见一斑。
“嗯。”
林若犹疑地应了一声。
沈婉怡的这个孩子来得突然,可林若又说不出来觉得哪里古怪,便没有多开口,免得让慕容冲担心。但觉得蹊跷之外,对苏慕晴的担忧也不少。
苏慕晴曾经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痛失胎儿,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如今即将临盆,获悉她最为不喜的侧妃沈婉怡有了身孕,定然心思郁结。
且不说沈婉怡有孕,会增加沈家的筹码,让太子再次心生左右摇摆之意,单说女人生子之凶险,也让她放心不下。
本就是往鬼门关前走一遭,如此一来,加上心思郁结,岂不更是险上加险?
只是她远在北境,虽有心想请莫神医前往以防万一,但她也心知苏慕晴最是不喜苏慕禹的这两位满是江湖怪脾气的师父,最终的结果只会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无可奈何地喟叹一声,也只能寄希望于宫中的御医,以及老天爷的垂怜了。
“这毕竟是二哥的第一个孩子,你也不必太担心。”慕容冲温声宽慰,“如果不放心,我让人多留意,让他们一有消息就传信来。”
林若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必了,万一被太子觉察,以为是四哥你在监视他,反倒说不清楚。再说了,伯瑜和晴姐姐再不对盘,但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想到幽草说起公主府出事那日,苏慕禹几乎没怎么搭理苏慕晴,林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应该不至于的。
以她对苏慕禹的了解,他纵容不满苏慕晴,也不会无视医者仁心,坐视不理。
慕容冲没有勉强,但心下却打定了主意,让影卫留意一下太子府的消息。至于太子会不会发现后与他生了嫌隙,并不在他的考量之中毕竟,影卫的实力,他还是有把握的。
汴安城,太子府。
沈婉怡刚刚送走了来宫中探视的人,半靠在松软的垫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葱白的指尖上,原本妖冶的豆蔻汁颜色已经减淡。
轻柔地抚着还不曾显性的小腹,她的眉宇间除了为人母的喜悦外,更多的是挥散不去的忧愁。
她一直期望期盼着有一个孩子。
苏慕晴不曾怀孕之前,每次送来的那一碗碗避子汤,都会令她想起那个无缘相见的可怜的孩子。那时,每每午夜梦回之际,总会梦见有婴儿的啼哭声。
如今她怀上了孩子,却又惊惶不安。
她清楚的知道,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是太子的。
贴身婢女昕墨趋步而来,特地用掩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深吸一口气,才进到房中,对着沈婉怡行礼。
“都走了?”
“回侧妃娘娘的话,是。宫里送来了不少药材和珍宝,皇后娘娘做主,又指派了吴太医留下照顾侧妃。殿下也从上虞传回消息,等下月初回来便会来看您。”
“下月初?太子妃该临盆了吧……”
沈婉怡懒懒地回了一声,眼睛半遮半闭着打了个哈欠。
昕墨最善察言观色,忙问道:“娘娘可是乏了?”
沈婉怡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娘娘有了身子,该多休息的。你们都下去吧,这边有我照顾着。”
昕墨是沈婉怡身边最受信任的婢女,她的话,底下的小丫头们都不敢反驳,乖觉地行礼,退出了房间。
等确定房中只剩下主仆二人,沈婉怡睁开了眼睛,全然没有方才的困意,有些紧张不安地攥着昕墨的手,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可曾见到那人?他怎么说?”
昕墨轻轻拍着沈婉怡的手,小声安抚着她:“娘娘放心,贵人说了,让娘娘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但凡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贵人都已经处理了。只要贵人不说,娘娘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蓦地,昕墨又表忠心地补了一句:“娘娘放心,奴婢必定守口如瓶,即便有人拿刀架在奴婢的脖子上,奴婢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沈婉怡整个人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贵人还说,他会帮娘娘得偿所愿,不过,贵人希望,娘娘也可以……为自己争一把。”
沈婉怡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以我如今这般情形,难道还能拒绝么……”
真是造化弄人啊!
沈婉怡疲倦地闭上了眼,感到一阵心力交瘁。但半晌之后重新睁开眼时,目光中却多了几分决绝:“找个机会,去回话吧。就说,本妃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