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不知不觉间,白渊在三星洞中待了近七年,距离当初与菩提祖师约定的离山之日也是日渐将近。
却说这七年时间里,白渊得菩提祖师指点,又得其赐下诸多丹药,一身修为竟是突飞猛进,于第四年时成功褪去凡胎,登临人仙之境,同时化作人形,令白渊惊奇的是,化形之后的样貌竟是与前世相差无几。之后三年,更是连破破两境,如今已是天仙修为。
虽说这修为是进境迅猛,但白渊却是忧心忡忡。当初入门之时,菩提祖师便明言自己与他无师徒之缘,但之后却是传下妙法,更是以诸多丹药相赠。白渊很清楚得察觉到,那些丹药极为契合所修行的功法,特别是在一些关隘处所赐的丹药更是补益极多,就好像是专门炼制得一样。
这让白渊极为不安,前世关于西游阴谋的论述可谓是层出不穷,平白无故的被这般对待,不由得白渊不心生疑窦。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渊也曾旁敲侧击的找菩提祖师问询过,可也是一无所得。之后,只好按下诸多心思,安心修行,却是白渊也想了个明白,就自己这样的,先不说有什么好值得别人谋划的,即便是有,自己也是无力反抗,还不如好好修行,即便日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能多几分掌控自身命运的力量。
虑及这一点后,白渊便不止单纯修行金丹法,更是将菩提祖师所传的两门剑诀也习练了起来。他当初自凡俗界得了太阿、承影二剑,不知是巧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两柄剑同那两门剑诀竟是十分契合。白渊以纯阳剑诀祭炼太阿,以天遁剑诀祭炼承影。
这两柄剑虽说是以凡铁铸就,但太阿剑自出世便被奉为楚国至宝,受人道香火气运滋养,早已诞生灵性,当日白渊得剑之时还遭遇过太阿剑的反抗,至于承影剑,亦是秉承人道气运而生,自有非凡之处。再以两门精妙剑诀祭炼之后,更是直接超凡脱俗,虽说还未入神兵法宝之列,但只需以天才地宝不断祭炼,自有大成之日。
这日,白渊正寻了处空旷之地演练剑诀。只见白渊身着一青色道袍,背负一白玉剑匣。右手竖于胸前却是掐了一个剑诀,一道流光便从背后的剑匣中飞出,悬停在白渊身侧,正是那太阿剑。
而后白渊手中剑诀连连变化,太阿剑当即飞驰而出,直上云霄,而后在白渊的操纵下一招招剑式施展而出,无穷剑气挥洒开来,连天上的白云也被绞散一空,端的是磅礴大气,正是那纯阳剑诀。一通剑招演练完毕,太阿飞回剑匣之中。
随后,又见白渊右手动作一变,却不见有什么动静。呼吸,远处山峰上的一块巨石竟是裂成一块块的,被风一吹化作漫天粉末,而后就见在白渊的法力加持之下,一道剑影在其身前显化而出,却正是那承影剑。这承影剑本就是无形之剑,在被天遁剑诀祭炼之后,更是彻底变得无形无质,除非白渊以法力加持,否则便是太乙之境的大修士,等闲之下也难以发现。
将承影剑收回剑匣,白渊平复了下体内波动的法力,随后身化剑气便朝着三星洞而去。今日乃是开坛讲法之日,若白渊估计的不差,今日菩提祖师便会询问悟空欲修何种法门,正是拉开孙悟空传奇的一生。
待到白渊到时,门中诸多弟子都已到齐,白渊来到自己平时的位置坐下,就看到一旁的猴子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刷怪,还没等白渊开口,菩提祖师便出现在瑶台之上,猴子当即变成一副正经模样,白渊见了不由得暗暗发笑。
祖师登坛高坐,一挥手中拂尘,便直接开讲大道。真个是: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慢摇麈尾喷珠玉,响振雷霆动九天。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开明一字皈诚理,指引无生了性玄。
孙悟空在旁闻听,只见他喜得他抓耳挠腮,眉花眼笑。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白渊今日也是有心看热闹,并未认真听祖师讲道,眼下看到悟空这般模样,也是了了心愿。而后,菩提祖师看见悟空如此样子,当即叫了声孙悟空,随后问道:“你在班中,怎么颠狂跃舞,不听我讲?”悟空连忙道:“弟子诚心听讲,听到祖师妙音处,喜不自胜,故不觉作此踊跃之状。望师父恕罪!”菩提祖师却是反问道:“你既识妙音,我且问你,你到洞中多少时了?”悟空道:“弟子本来懵懂,不知多少时节。只记得灶下无火,常去山后打柴,见一山好桃树,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矣。”菩提祖师笑道:“那山唤名烂桃山。你既吃七次,想是七年了。你今要从我学些甚么道?”悟空连忙拱手行礼道:“但凭祖师教诲,只是有些道气儿,弟子便就学了。”
祖师道:“‘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傍门,傍门皆有正果。不知你学那一门哩?”悟空道:“凭尊师意思。弟子倾心听从。”祖师道:“我教你个‘术’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道:“术门之道怎么说?”祖师道:“术字门中,乃是些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悟空道:“似这般可得长生么?”祖师道:“不能!不能!”悟空道:“不学!不学!”
祖师又道:“教你‘流’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又问:“流字门中,是甚义理?”祖师道:“流字门中,乃是儒家、释家、道家、陰陽家、墨家、医家,或看经,或念佛,并朝真降圣之类。”悟空道:“似这般可得长生么?”祖师道:“若要长生,也似‘壁里安柱’。”悟空道:“师父,我是个老实人,不晓得打市语。怎么谓之‘壁里安柱’?”祖师道:“人家盖房,欲图坚固,将墙壁之间,立一顶柱,有日大厦将颓,他必朽矣。”悟空道:“据此说,也不长久。不学!不学!”
祖师道:“教你‘静’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道:“静字门中,是甚正果?”祖师道:“此是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之类。”悟空道:“这般也能长生么?”祖师道:“也似‘窑头土坯’。”悟空笑道:“师父果有些滴j。一行说我不会打市语。怎么谓之‘窑头土坯’?”祖师道:“就如那窑头上,造成砖瓦之坯,虽已成形,尚未经水火煅炼,一朝大雨滂沱,他必滥矣。”悟空道:“也不长远。不学!不学!”
祖师道:“教你‘动’字门中之道,如何?”悟空道:“动门之道,却又怎样?”祖师道:“此是有为有作,采陰补陽,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妇侞之类。”悟空道:“似这等也得长生么?”祖师道:“此欲长生,亦如‘水中捞月’。”悟空道:“师父又来了!怎么叫做‘水中捞月’?”祖师道:“月在长空,水中有影,虽然看见,只是无捞摸处,到底只成空耳。”悟空道:“也不学!不学!”
祖师闻言,咄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拂尘化作戒尺,指定悟空道:“你这猢狲,这般不学,那般不学,却待怎么?”走上前,将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唬得那一班听讲的,人人惊惧,皆怨悟空道:“你这泼猴,十分无状!师父传你道法,如何不学,却与师父顶嘴?这番冲撞了他,不知几时才出来啊!”此时俱甚抱怨他,又鄙贱嫌恶他。悟空一些儿也不恼,只是满脸陪笑,眼中却有异彩闪烁。
白渊见状,便知他已解了胎中之秘,将要得传长生之法,白渊虽然怜惜悟空之后的命运,却也无心去改变什么的,毕竟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去替悟空做决定,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就在白渊看着悟空喜不自胜之时,却是听到耳边传来菩提祖师的声音:“素来我房中见我。”白渊看周围之人并无异状,当即明白是菩提祖师给自己单独传音,随后冲悟空打了个招呼便朝着菩提祖师清修的房间走去。
来到门前,就看见菩提祖师跌坐在一矮塌。见到白渊过来,当即招手让白渊进来,白渊告了声得罪,随后进到屋子,在菩提祖师面前站定。
菩提祖师沉吟了一会,而后开口道:“你来我三星洞已有七年了吧。”白渊点头称是。
菩提祖师道:“当初你入门时,我便说过,你我无师徒之缘。只是因着一段缘法,故而可允你在我门下修习七载,如今时间已至,你也是时候下山去了。”
闻言,白渊心下虽是有些不舍,但也知道这件事没有什么好回旋的余地,当即三跪九叩之大礼拜下道:“弟子蒙祖师垂怜,虽未收入门下,但也传下妙法,又赐诸般宝药助我修行。弟子感念祖师大恩,无以为报,原为祖师座下一童子,日日侍奉祖师,以报大恩,还望祖师应允。”
菩提祖师却道道:“痴儿,莫做这小儿女姿态。去休,去休。”随后一挥拂尘,白渊毫无反应的情况下便以到了屋外,房门也随之关上。白渊见状,便知道菩提祖师不愿留下自己,只好在门前拜倒,道:“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惟愿祖师好生保重,仙道永昌。”
随之起身,却是准备去找悟空告别。
感应之下,却发现悟空正在自己房门前,白渊当即赶了过去。
一见白渊来到,悟空立刻跳到他身前欣喜的说道:“大哥,今日祖师以戒尺敲了我三下。寻常师兄只当祖师恼我,哪里知道这是祖师让我三更时分前去寻他,准是要传我长生之法了。”白渊闻言却是有些苦涩笑了下,道:“如此便好,也算是得偿夙愿。日后,还需好生跟着祖师修行,切不可怠慢,知道了吗?”
猴子本就是个心思机灵的,见白渊这般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出了问题,当即问道:“大哥,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了?”白渊却道:“无事,当初入山之时便与祖师定下七年之期,如今时间已到,我却是该下山去了。”闻言,悟空大惊道:“大哥,你这是要走了吗?”白渊点了点头,道:“我却是有些担心你,故而来寻你道个别。你向来心性单纯,偏又有些爱炫耀。如今祖师准备传你玄功妙法,还望你能秉持本心,莫要被那些神通本事迷了心智,可能做到。”
悟空却是红了眼睛,听道白渊所言,闷声闷气的道:“俺知道了。”见悟空这个样子,白渊却是笑着摸了摸猴子的头道:“又不是以后再不见了。我暂时也没个好去处,便去你那花果山瞧瞧,你将那里说的天上有地下无,我倒要去见识一番。正好,也照顾照顾你那些猴子猴孙,你看如何?”
闻言,悟空却是一喜道:“如此甚好,大哥你且在花果山好好游玩,待我学成出山便去找你,你我兄弟当时一起当个大王,岂不快活。”白渊笑着道:“好,那便等你出山。”
说罢,白渊也不再耽搁,运转天遁剑诀中的剑遁之法,当即化作一道剑光远遁而去,转眼就消逝不见。
只留悟空还呆在原地,望着白渊离去的方向,一时间却是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