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梅青一连几天都没出现，她之前拜托送的信还在池暮手上。池暮抄了半天经书打算出去走走，推开房门，门口的两个家仆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我去找下廖姐姐。”

池暮住进石府已有一段时日，大夫人安排守在房门外的家仆还没有撤，生怕她逃走似的，看来大夫人还真是听信那假道士的话，若是哪天石老爷真的撒手人寰了，她会不会被当成陪葬品给一起埋了。

廖梅青的房间不远，拐过一个小池塘就到了。池暮敲了敲门，没见回应，又敲了敲。

“梅姐姐在吗？”

过了片刻才听到房中有响动，吱呀一声门开了。

已是晌午，廖梅青像刚睡醒一样，披着一件外袍，无精打采。勉强一个微笑请池暮进屋。

这是池暮第一次来廖梅青的住处，比她想象中的要简洁许多，房中的用品几乎都是单套，估计石老爷很少到她房中。

“池妹妹有事？”廖梅青递过一杯茶水。

池暮拿出信，“这信还需要我再去送吗？”

廖梅青接过信，摇了摇头。

上次从慈生药铺回来就跟廖梅青说了，沈慈不在，信没能送出去。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当池暮说到沈慈是跟媳妇回老家了，她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池暮大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故事，却不是每个故事都能圆满收场。

“其实我不喜这里的。”廖梅青突然开口，看向她，“等你待久了就会明白，这大宅子就是个大牢笼，而这大夫人就是个吃人的猛兽。”

虽进石府之前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听她这么一说，池暮还是震惊的。池暮与大夫人就见过几次面，但已基本能肯定这个大夫人是极难相处的，加上她们身份悬殊，想要为难她就是弹弹手指的简单事，如此一想，若真如甄游所言，石老爷的病能好转，却不见得大夫人到时会打发她到穷乡僻壤这么简单。

“不算上妹妹的话，府中姬妾有七人。”

这情况池暮是知道的，可廖梅青语调慢慢变得低沉，朝她靠近。

“那你可知，这府中原本有几个姬妾？”

池暮皱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七年前我入石府，那时候算上我，府中有十三个姬妾，往后的几年大人又陆续纳了三个，可就在前两年连着没了六个，有四个是生病没的，有两个是难产没的，生出来的都是死胎，再往后呀大人的身体不知怎的就突然变差了，短短数月就一病不起了，府中大小事务都由大夫人操持。”

“梅姐姐该不会是近来心情不好，拿我寻乐子？”这听起来就像聊斋的话本。

“你这副害怕的表情的确挺让我欣慰的。”

“那……梅姐姐今日跟我说起这事是为了……”

“就是想提醒你，要想在府中活得安稳，就不要妄想两样东西。”

“哪两样？”池暮听得认真。

“大人的宠爱和延续香火。”

“可是我记得梅姐姐当初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池暮立刻坐得笔直，翘着兰花指学着廖梅青与她初见时的模样，“只要日后为大人生个一儿半女的，日子会变得轻松很多。”

廖梅青悻悻然，“我那不是跟你说的客套话嘛。”

“那今日算是掏心话？”

廖梅青点点头，“我希望你能长长久久地活着，如此我在这府中也没这么苦闷。”

长长久久地活着池暮也想，但是不要在这石府里活着，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想想就可怕。

此时小尤找了过来，说大夫人让她到大堂见客。

“我？见客？”池暮愕然。

小尤点点头，并加重语气，“大夫人说此刻便去。”

池暮几乎是飞奔去的大堂，本来就怕大夫人，刚才又被廖梅青的渲染一番，她对大夫人的惧怕程度又翻了几番。

到大堂的时候池暮有些微喘，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大夫人旁边的甄游。

他放下茶杯，见到池暮时微微一笑，一副慈眉善目的姿态，与他狡猾的人品形成鲜明对比。

“命师，那晚你做法之后，我家老爷的病大有起色，只是前几日府中来了贵客，大人为此费了些精力，不知何时再能做一次法？”大夫人的态度十分客气。

“做法需看天时地利，若算错了时机便适得其反。”甄游看向池暮，“况且，池姑娘的气运是做法成效的关键。”

“依命师之见，何时能做法？”

“下个月初八，在此之前，在下要加强池姑娘的气运，如此石大人的身体不久便能康复。”

大夫人欣喜，转而看到已进来的池暮，语调瞬间锋利了几分，“池姑娘，这段时间你就照命师的吩咐去做，切不能耽误了做法的良机。”

池暮站在一旁应得极快，用余光扫了一眼甄游，他眼中的促狭一闪而过。

甄游消失了一段时日，如今出现在石府，估计他又是在谋划什么奸计，若是能顺带帮她一把就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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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色真好。”此刻池暮在去往流云观的路上，心情大好。让她一切听从甄游的吩咐，是大夫人近来最明智的决定了。

“你莫不是认为此次出行是为了游山玩水？”甄游骑在马上，回头看。

“难不成你还真能给我加强气运？”山路崎岖马车不便，池暮也骑在马上，歪着脑袋，甄游的本事有几斤几两她看不出来，但能肯定他对大夫人说的话没半句是真的。

“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没错，更何况他还是个假道士。池暮点头赞同，“所以，你打算如何应对下月初八的做法？”

甄游笑笑没说话，池暮好奇，夹紧马腹与甄游并列，“莫非，你还真有让石老头病好的法子？”

“有你在，石大人的病当然无碍。”

池暮白了他一眼，甄游肯定又想拿她的血糊弄过去，只是不明白，施法就施法，为何要开她的血光。虽早就知晓甄游此人没这么可靠，但好歹还是在他身上寄托了一丝丝希望的。

“你倒是说说看，我竟然不知自己还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姜族人的传说，你从未听进去过。”

“你该不是想说，我的血也有那神奇功效？”

“差不多，不过还需我花些时日来调理。”甄游昂首，身形在马背上一颠一颠，还算有几分道士的模样。

“可我并不是姜族人！”

“姜族人早就被王族吃干抹净了，就算还有活口，也不会是你。你自幼在池家长大，有父有母，与姜族人无关。但是，既然姜族人的血能让人起死回生，那么我也能效仿，就算做不到全部，起码让石大人苟延残喘些时日也还是能做到的。”

甄游扭头看她，“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命师也不是道士，我是个药师。”

她有些紧张，抓紧马缰尽量让自己坐稳。

“可……你为何会选了我？”

甄游扮作命师入石府明显有他的目的，可世上女子千千万，为何偏偏把她扯了进来？

“世上皆难事，你想要自由，我可不能平白无故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