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 针锋(1 / 1)槐木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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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福泽后代!”

大理寺少卿阎仲樊起身一拜,开口道,

“启禀陛下,微臣也有一言。”

成景帝扔了手里的锦帕,拍了拍手,道:

“讲。”

“陛下,正所谓“卑之曰市井,贱之曰市侩“,自商鞅变法千余年来,商人便一直处于四民之末,为士大夫所不齿。”

阎大人微微侧身,向着贺拔允一拱手,又说道,

“商人重利轻义,专做投机取巧、舞弊钻营之事,贵国使节所说之重任,怕是难以肩负——”

他一脸的诚恳,转身又向景帝一拜,

“陛下,微臣斗胆进言,治国之道,安乡重家。商业本就只是点缀,万万不可本末倒置啊!陛下——”

坐在台下的贺拔允拈起酒盏兀自出神,刚刚阎大人这一通掷地有声的肺腑之言,倒让他想起了遥远的从前。

那时,阎大人尚未穿上这身孔雀补子,还只是个绿袍小官儿,凭借着耿直中正之名,从地方升任京官。

那日,也是在这个大殿之上,他一番慷慨陈词,自己那可怜的乳母就没了命。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对这些个贴了一张忠义之臣的脸的劳什子官员,打从心底厌恶。

高台之上的成景帝坐乏了,有些意兴阑珊。

原本好好的一场彰显国威的皇宴,硬生生地沦为了口舌之争。这些个劝谏关起殿门怎么说都可以,非要当着外人的面在这皇家威仪上粘上饭粒子。

一时间,好像民间口口相传的那“铁面包公“的名号,倒也没那么值钱了。

他扫视台下诸人,目光落到了苏信泽身上。

苏信泽眼观鼻鼻观口,终是逃不掉景帝的目光,于是端起酒盏朗声笑道:

“末将恭贺陛下!”

大殿之上,又传来声音,一把将贺拔允拉回了现实。

他抬眼,只见一位身穿赤罗青缘衣绣正三品虎豹补子,头戴五梁进贤冠束镶玉双珠玳瑁簪的武将,正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他回以浅笑,一旁的子服微微俯身,以袖掩面,道:

“此人就是苏居山长子苏信泽,字钟润,现任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

原来他就是苏禾的兄长,贺拔允心想,嘴角的笑意深了深。

“哦?苏爱卿你且说上一说,朕何喜之有啊?”

“末将认为,皇上有三喜。”

他笑吟吟的,虽然常年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可毕竟也曾是名动京城的文武状元,拿得起笔抗得动刀,一身红衣让他穿出了十分潇洒。

“为臣者正色敢言,上达天听,此乃第一喜;”

“毗邻友邦,商路亨通,两国百姓安居乐业,此乃第二喜;”

“还有这第三喜——”

苏信泽出列席间,撩袍跪下,将酒盏高举,一字一句朗声道,

“我大成内政修明、睦邻友好,陛下恭俭爱民、从谏如流,实乃天下之喜!”

一瞬间,文武百官齐声高呼。成景帝忍不住笑了,伸出手点了点,叹道:

“你啊——众爱卿平身吧”

大殿之外,云落秋一把薅了毛耿这个呆子跪下,没一会又薅着他起来。待到满殿文武皆落了坐,他俩才敢把屁股挨到凳子上。

“你看看你看看,这不就没事了嘛——什么事自然都有上头的人操心,你何必自找不痛快?”

云落秋夹了一筷子菜扔到嘴里,指了桌上的坛子,嘟嘟囔囔继续说:

“快吃这佛跳墙,每年宫宴就盼着这口了!”

“我不吃,你自己吃罢!”毛耿心里憋闷,没好气道。

云落秋瘪瘪嘴,鼻子里哼出一声:

“一根筋的呆子,白瞎了这好菜……”

是夜,

亥时三刻。

宫门下了钥,苏信泽打马走在扬州城里,温温的小夜风一吹,他脑袋又有点沉了。

身旁的小厮是跟着他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元绪。此刻,他正牵着缰绳一步一步往前走。

“元绪,现在什么时辰了?”

“爷,马上到子时啦。”

“子时……罢了,今夜不回府了,去营卫吧。”

“爷,真不回去啊?先前夫人还差人来,问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苏信泽揉揉眉心,哑着嗓子吩咐道:

“那你就先不必送我了,回府报个信,再拿身干净的朝服来,这一身的酒气,明天必不能再穿。”

待到元绪走远了,他也勒马,一个骨碌从马背上翻下来,寻了处墙根坐着。

今晚这场宫宴,真真是吃得他身心俱疲。

席间,大大小小总共有三股势力是摆在明面上的。

以卫国公为代表的,是大成建国后分封的异姓王。异姓分封走到今天,几乎已经名存实亡。现如今,朝中亲王、异姓王以及公爵,只享食邑而无封地。

卫国公祖上和成太祖乃是八拜之交,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四百年的恩宠不衰,仅卫家嫡系男丁为大成战死就有十几人,虽然现在削了兵权,但卫家军的威名谁人不知?他自是有资本端着架子,轻易不将人放在眼里。

礼部侍郎沈攸之,沈氏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嫡孙,妥妥的一个笑面虎,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作为大成最早独大的一批世家,也是最早牺牲在集权统治里的一批世家,沈家是沈、季、孟三大家里唯一的幸存者。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沈家已经没落百年,可现如今,沈氏一族的话语权早已掌握到沈攸之的手里,他又一直故作痴哑一副受气样儿,是在不得不防。

这大理寺少卿阎大人,可谓是最近两年里寒门新贵中的佼佼者。

和一众寒门仕子一样,阎大人幼时家贫,敏而好学,寒窗苦读十几载熬到了金榜题名,紧接着下放地方当个文官,任劳任怨半辈子,终于回了京。余下的年岁里,心惊胆战挤在朝堂,临近耳顺之年也算是勉勉强强穿上了这身赤罗衣。

苏信泽倚着墙坐着,伸手呼啦了一把脸,又是一叹。

就在那宫宴散席之后,闫公公自身后喊住他,笑眯眯地开口道:

“苏大人,陛下这两天新得了本棋谱,甚为喜爱,是日也瞧夜也瞧,瞧得颇为技痒。这不,就差奴才来请苏大人,移步与陛下手谈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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