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009章 长乐寺(1 / 1)天工濯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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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钦赐御造的名刹宝寺,长乐寺中常年接待皇家贵胄,四面塔内还供奉着各国觐献的佛经、佛宝、金玉牙器、珍异无数……

恰巧,就在距今二十年前的暮春时节,这座旷世名塔莫名失火,即使动用了禁军也未能扑灭。

有传闻,那场大火延烧三月不绝,不仅将八方来觐的天下第一浮屠焚作焦涂一片,连带着整间寺院也葬送火海,灰烬飘落于数十里城郭之外的田野间。

至那之后,王室内乱,庄太后被戮于宫闱,紧接着北雁分崩、王朝衰败……多年以后,长乐寺大火一直被世人视为天意亡国的不祥之兆。

即使如此,而今规模不及当年十之一二颓败如许的长乐寺,依然在琬城佛门众生间拥有不一般的声望。

通常每年佛诞庆祝的队伍,也是从这里出发,遍游全城。

不到天亮,佛诞庆祝就要开始。

此时只剩下一夜的功夫,秦候倒不觉得他们还能有什么大收获。

潜入寺中,也只是略做查探,静观其变而已。

“月前,连番截获数封南荣密函。”邵准道,“目下所知,唯能解作'初四日,那落迦,受喜长乐'。”

按照天星分野判定为事发于琬城——这是标准的密语传信,可知其为官方密函。

涂州位处北晏南陲,是西冉去南荣最迅捷的必经之路,作为“人手不足”的松散眼目,他们通常只在半途截获双方情报就可坐观天下一半的棋局。

只不过,这消息只是南荣探知的情报,没有解析出全貌,单凭译成的寥寥数语,能想的事情多了去了。

“长乐寺早也破败,总不至于再烧它一回。”秦候蹲在钟楼墙头的暗影里,四处观望。

最起码,琬城佛诞盛会狂欢,有一名刹长乐寺,皆是普天之下众所周知。

大晏如今的皇帝,一不信佛,二不信道,若一定要说他还有什么信仰,可能只是天下权柄——区区一座寺庙而已,就算再烧,也没甚屁用。

“西冉一支,常将人字左丿加笔画写做白字,一点既为一部。由先时的密函看来,连发三道,一次多加一笔,足见事态紧急。此时城中,至少当有三部人马。”

这也一点不算稀奇,就比如他们自己,行走江湖的“乌合之众”,虽然而今不站在任何一方的立场,不也好奇赶来看热闹了吗。

大晏密探在西南分支处名为“檀井”,南荣有“棠绿”,西冉有“云门”,茹国、大贺与百幕常有游商、驼队、马帮……来来往往,何止三部。

倘照他们自己旧时的规矩,一部三至五人不等,或还有一协律师。

这时节,号称十万户的琬城内,大小客舍宿店皆已住得满满当当,比平常更见人多口杂,潜藏百十个暗间又算什么。

打酱油的两人,唯有守株待兔。

至于为什么一定选作此处,秦候看一眼藏身在暗影中比自己略高一些的瘦削人影——行走江湖日久了,有时候做事情往往单凭一时的直觉,这东西最是说不清道不明。

毕竟这是邵准,说一不二,十分可靠。

湿意绵绵的风,夹带着薄薄雾气缓缓流淌在新绿庭院间。

姝白有些浮躁,今夜她不当值,偏偏还睡不着,只能静起打坐。

早些时候,她被一个异梦惊醒——在梦里,一个三四岁的黄毛小丫头,正在一堆饥肠辘辘的孩子中间抢夺吃食。

可惜她的个头小,总也抢不过。

抓心挠肝,是饥饿的感觉,即使在睡梦间,依然分外清晰。

抢不过别人,那孩子不哭也不闹,抓起佛龛前余温尚热的蜡烛,啃了一嘴黄油蜡。

“唉!啧啧啧……哪里来的可怜儿,这般惹人疼。”一道细细柔柔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她被一双干枯苍白的大手抱起。

“叫阿翁看看,我儿近日习得了甚样本事。”老人苍白的脸上,彤红的一抹唇色突兀又瘆人,叫她一度认为,年老的长者都会生成这般模样,“学艺不精,可是要罚的。”

她不能像月藻一样,轻轻松松,飞檐走壁。

月藻大她三岁,阿翁常说,月藻最有习舞的天资。

姝白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和她一样就好了。

可她的天分一般,药理,总也背不住;经脉,记了多遍;她的身体不够柔韧,也不够灵活;她的反应时常也慢半拍。

与嘴甜善媚的月婵比起来,她更显得木讷有余,呆呆愣愣……

直到有一天,阿翁终于决定放弃她,“我儿,你心性纯良,实在不该留在我身边……”

咕咚一声,院子里又有了异响?

唉!梦里的姝白叹一口气,披着薄衫缓缓起身。

安安稳稳过了些许太平日子,最近,怎么总觉难消停了呢。

这里是裘家内院,裘府主君官职虽不高,却与京中那位左民尚书令同出一脉,哪个不开眼的蟊贼胆敢到此行窃?

瘦高的男人追踪着矮小人影翻墙过户,一路赶出三条街巷,眼见得那瘦小身形在屋舍间绕来绕去,毫不迟疑,甚至钻墙缝爬狗洞——定然十分熟悉城中地势。

他落在了一处齐整小巧的庭院间。

这里看着像是大户家宅,那孩子却在内院失去了踪迹。

邵准站在院中,正要离去,忽地感到屋里有人窥视。

他朝四周看了一圈,四面的小院里三方皆有屋子,一色的朱漆门窗落闩紧闭——难道是错觉?

今日月晦无光,他们皆穿着夜行衣,黑巾覆面,无论是谁,也绝难分辨他的行藏。

被人窥测的感觉若有似无,邵准站在原地,抽出兵刃,又缓缓转了一圈。

不论如何,有人发现了他,却并不打算贸然声张。

他面对着正房的堂屋停下,多半的精力却落在西侧的耳房。

那扇门后,正有一人,静静伫立。

姝白下意识地朝头上摸去,却只拔下来一支缺了齿的半圆木梳……

是了,无论如何,这东西可捅不出两个对穿的血窟窿。

骤然泄了气,姝白朝身后木凳横踢一脚,把旁边的衣架也撞得咕嗵一声歪倒。

“每晚吹灯便在梁上打闹,药你也不死,看明朝抱来花狸猫,一晌抓你个干净。”年轻女子尖利的嗓音透着浓浓睡意,那屋里稀里哗啦胡乱响了一阵,便再没声息。

邵准收回按在手中的短刀,朝墙边芭蕉树上借力,一跃翻过了墙去……

姝白打着呵欠卧回床帐。

依照每年惯例,大娘子不等天亮就要沐浴焚香。

明日,她们还狠有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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