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同长河中一缕浮萍,脆弱无根随波逐流,惹人怜惜。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素净的脸上带着病容倦态,微微开口,便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
“你有何冤屈?”
又是刑部尚书问道,按照接下来的流程,等绿蚁说完,就是舒预的辩解了。
他想到舒预的父亲,还有那位国公大人,有些头疼,这样子的案子,怎么让他帮忙?
绿蚁跪在地上讲述起来自己的冤屈。
“民女绿蚁,家住尚都城外的牛角村,民女有个姐姐名叫素素,在五年前,我的姐姐为了贴补家用,到尚都城中卖手帕。”
“姐姐绣的手帕手艺好,人也生的好看。所以来卖手帕的夫人也很多,就在一日,我们姐妹俩在街上叫卖的时候。遇到了舒预!”
她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眼里噙着眼泪,声音也带上哭腔。
“舒预贪图我姐姐的美貌,说我们偷了他的银子,然后当街!将我姐姐抢去!我苦苦哀求,姐姐一直挣扎,可是这群禽兽根本就不肯放过我们。”
“我一路追着他们到了舒预的别院,我报官没有人帮我,就因为舒预是舒国公的孙子,他们都不相信我!”
“我回到家去找父亲,父亲自身找上舒国公府,可是舒国公府他们并不承认舒预做的事情,反而用莫须有的罪名,将我父亲关进大牢。”
绿蚁哽咽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场外听着的群众各个都气愤不已。
她顿了顿,继续讲了下去:“等我再见到父亲的时候,父亲浑身上下都是伤,没有一处是好的。在我们将他带回家的当晚,他就这么抛下我和母亲走了。”
绿蚁终究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她闭着眼,眼泪如同涓涓流水一般。
场外的群众也抹起了眼泪,人群中不时传来几声抽泣的声音。
“我就是牛角村的,我们村当年确实有个素素,那素素跟着姑娘的确有些像。那家人可惨了,先是大女儿被人掳走了,然后当家的男人被抓进大牢。”
那个大婶顿了顿,叹息着,“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是当晚就咽了气,后来来了一群年轻人,将她们家砸了,放了一把火烧了干净。最后那家女人也死了,留下一个小姑娘。”
公堂外那群群众吵吵嚷嚷,台上的惊堂木拍响。
“肃静!”
等到外头的群众安静下来,京兆尹才让绿蚁继续说下去。
“第二天,舒预带着一群人到我们家里。将我们家砸了个一干二净,最后放了一把火。我和母亲自此无家可归。”
她擦掉眼泪,语气哽咽的说出最后一句无家可归。
“我的母亲,接受不了姐姐和父亲的事情,倍受打击,一蹶不振。就此郁郁而终,死在同一年的秋天……”
“我身无长物,唯有自己。所以我将卖给骨魅楼,换了一口薄棺,请人将我的母亲安葬。”
她红着眼框,眉眼之间更是添了几分让人心疼。
听完绿蚁的述说,场外的群众群情激昂的喊着舒预人渣,畜牲。躲在人群中的舒夫人,都被这情况吓到了。
“肃静!肃静!不可扰乱公堂。”
这群群众实在是声音浩大,京兆尹不停的拍着惊堂木,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涟漪姑娘将我买下教我琴棋书画,让我身有所长。她怜惜我的遭遇,不曾让我接客。可是没想到,我又碰见舒预这个畜牲。”
绿蚁愤恨的看向一旁,满脸震惊的舒预,舒预如今才明白,原来绿蚁对自己示好,是为了今日害自己。
“贱人,你故意的。”
舒预破口大骂道,“你敢算计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喧哗,来人掌嘴。”
京兆尹怒斥道,令牌丢到地上,衙役捡起令牌猛地打向舒预,一下子就打出血。
“慢着!”
刑部尚书阻止道,“京兆尹大人可别忘了,这是三司会审,就算是要动刑,也需要咱们一起表决吧。”
“尚书大人也会计较这种事情啊?”京兆尹冷哼道,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刑部尚书和舒国公有关系,背地里来往密切。
衙役拿着令牌不知所措,这好端端的打人渣,还能被叫停。
场外的群众又闹了起来,纷纷对着刑部尚书指指点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叫停。
“本官只是担心,舒预若是被打坏了,待会还怎么问罪!”
刑部尚书脑子疯狂转了转,扯出这个借口,索性这个借口还算过得去。
京兆尹呵呵一笑,而大理寺那边则和着稀泥。
审案也就这么下去,京兆尹放轻了语气对绿蚁说,“你继续说。”
绿蚁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舒预是骨魅楼的常客,但他并没有认出我就是素素的妹妹。反而因为我的相貌对我大献殷勤,上次还打算强行侮辱我,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可是没想到,我还是被他抓住了,这一次幸好是徐公子还有涟漪姐姐救了我。不然,我如今可能也是枯井之中的一具白骨。”
“想必舒预也没有想到,我能够活下来,而今在这里揭露你的罪行,替我的家人还有那些无辜的女子讨一个公道!”
听见绿蚁这样子说,舒预扯着嘴角开口:“我呸,你不过就是个千人骑万人踏的婊子罢了,讨公道?你故意陷害我,设局让我落到这步田地!”
“你敢说不是你故意向我示好,刻意接近我,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今却说是我强迫你?”
他嘲讽的话语落在在场所有的人耳中,舒夫人暗暗为自己捏紧拳头加油。
绿蚁一口唾沫呸到他的脸上,捶着自己的胸膛愤怒的说着。
“我呸,你和我有血海深仇,我怎么可能对你主动示好?我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忘了自己的姐姐,忘了自己的父亲,忘了自己的母亲?”
“你害我家破人亡!我恨不得日日夜夜杀了你!杀了你都来不及,对你示好,怎么可能!”
她红着眼,满脸的悲痛。
想到母亲郁郁而终时的模样,又想到父亲离世时一直念叨着姐姐的名字,再想到自己那个被拖进舒预别院再也没有出来的姐姐。
她痛苦着流着眼泪,捂着脸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