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儿不敢置信地拖着腿绕过女使，正见夏若水乖巧地坐卧在榻上，“大姐姐，我好饿，要吃两碗，你喂我吃吧。”

拿着空碗的女使显然不想给慧儿这个机会，当即似哄小孩一般，“姐姐这就再匀一碗粥，乖乖躺好，不要着急。”

夏若水探出光臂拉住那女使，才发现自己是光溜溜地捂在被褥中，哈了一口白雾，“好冷。”

那女使又殷勤又热情地将炭盆拖近了些，一阵嘘寒问暖，

“你的衣裳都湿透了，还没干，冷了就烤烤火吧，我去给你匀多碗粥。”

说着，那女使又要走，却又被夏若水拉住，“大姐姐不要走，我害怕。”

“那个大姐姐不是拿了粥吗？就让她喂我吧。”

夏若水已点名要慧儿手中的粥，那女使只好将匀粥作罢，朝慧儿投去一个‘便宜你了’的眼神，随后坐在床侧，给慧儿腾了位置。

其实夏若水也是刚醒，就见眼前这女使端着碗不知等了她多久，只能茫然地乖乖张嘴，但不可否认，一碗热粥下腹，身子的确舒坦多了。

然，看见慧儿端着碗进来，不知怎的今日忽而食欲大增，若不吃上慧儿手中那一碗，心里总觉得亏了。

慧儿站在原处，脸色越发难看，端着粥碗的手也越发颤抖。是气的。

见慧儿迟迟不动，那女使瞟她一眼，“怎么？慧儿姑娘的手金贵，喂不得？不想喂就给我吧。”

“不必。”

慧儿凉凉拒绝她，强压下心中怒意，一瘸一拐地接近床榻。

她今日能在此处做杂事，吃杂食，不正是拜这小孩所赐。

不可否认，她真的想将眼前这个小孩扔下船，但回外院的机会来之不易，不可轻易被这小孩激怒。

夏若水看出她的隐忍，故作不经意一指，“大姐姐，你的腿怎么了？”

慧儿脸色微僵，没做声。

床侧的女使替她答了，

“小妹妹别担心，那个姐姐腿脚好着呢，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你别欺人太甚！”

慧儿怒了，那女使却毫不退让，仍不屑地嘲讽着，

“打五十个板子都没死，还不是莫姑姑给你垫了东西，你以为你那些个伎俩能骗过谁？”

“你以为做做样子，装瘸装傻几日，咱们就不记得慧儿姑娘从前那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模样了？”

慧儿虽未刻意针对过下等女使，却在外院每一回见到她们时，都是不屑又轻视的高傲姿态。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如今想起来都无比讨打。

一顿下来说得慧儿脸又一阵红一阵白，看得夏若水都替她难堪，招了招手，“大姐姐快过来吧，这儿暖和。”

夏若水的及时解围并未得到慧儿的感激，只觉得她在嘲讽自己、可怜自己，反更恶狠狠瞪着她，不情不愿地伸出勺子喂她。

那凶恶的模样，就像恨不得一口口喂的都是毒药。

另一女使本便刻意挑刺，一见慧儿这副模样，啧一声，“你这幅模样做给谁看？不想干这活儿就走，没人逼你留下。”

慧儿扯出一个皮笑容不笑，没应声。

见那女使还滔滔不竭，要刁难慧儿，夏若水乖巧又弱弱地扯了扯她，

“我喜欢这个大姐姐，就让她留下吧...”

这下，那女使才罢休，面色不耐而不屑，“姑姑让咱们将酒窖收拾出来，等到长安，有一批御酒要上船，你最好手脚快些，别偷懒。”

“不必你提醒，我知道！”

女使离开后，慧儿脸色骤变难看，冷笑着将半碗粥搁下，

“你是什么模样我早已知道，不必如此假惺惺的。”

夏若水从容地掖了掖被褥卧好，面上是一如既往的乖巧神情，“大姐姐别误会，只是你们太吵了。”

慧儿咬牙切齿，眼看着夏若水入眠。有朝一日，她定要将这个小孩痛打一顿！

一觉醒来，已快天黑了，身子也利索了许多。

而一觉醒来，慧儿的脸色依旧难看。夏若水并未理会，穿好衣裳便出屋走动。

见夏若水出来，本在干着活的女使纷纷围上来，

“怎么不多躺会儿？”

“还冷吗？身子可有不适？”

夏若水乖巧知礼，一一应答，

“不冷，也不痛，谢谢大姐姐们照顾我。”

对小姑娘嘘寒问暖完，女使们又回原处干活，由夏若水在船上走动。

起初夏若水仅是随意走动，慧儿却总在不远处紧跟不舍，她便回去告诉她，“大姐姐，你不要跟着我了，我不喜欢。”

慧儿不屑一顾，“我怕有小贼偷盗船上的物件...”

夏若水微笑，“大姐姐，你再跟着我，我就要你背着我学狗叫。”

“你！”

“大姐姐认为我不敢吗？”

好歹交锋过好几回，慧儿深知夏若水的脾性，她不仅敢这么做，并且还能做得更过分。

气走慧儿后，夏若水四下张望，确认无人跟随，才进入船舱层。

船舱走道外驻守了三两个侍从，正巧在夏若水探头时，一男子欲闯入被拦下。

“没有爷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那人盘着珠子，“在下走错道了，各位不必紧张。”

于是侍从将那人送走，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夏若水溜了进去。

船舱层的走道空无一人，四处静悄悄的。她先找到书房，拿了卷典，才往更深的船舱探去。

终于寻到一处船舱透着光亮，夏若水慢慢探头，正见司北漓倚着桌案小憩。

男子身着织锦暗纹衫，容色略显疲态，眉间折痕难掩。分明才十七八的年纪，却有股子二三十才有的气场。

老实说，夏若水对这个险些掐死过自己的男子，是有些惧怕的。

为了不惊醒司北漓，夏若水缓慢地将鞋脱了，一步一踮脚地绕过这间船舱，又在下一间船舱翻找。

找到了。

夏若水翻着卷典，对照着纸上文字：英国公府案。

事到如今，她才后悔当初没好好念书，导致如今大字不识几个。好在前些时日在安家，跟着安如月好好恶补了一番。

有不识得的字，便翻一翻卷典，一个个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