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多名下人尸首为断,案发时应为未时至申时,尸首名单:...
整整两面的名单,找出婶婶名字时,一滴水珠无声砸下。
婶婶临死时仍护她周全,引开追兵,让她逃离国公府,自己却…
夏若水将泪抹去,死死将手塞在嘴里,咬出几个齿痕。
不能哭。不能哭。
夏若水闭目沉静片刻,越过尸首名单,接着往下看。
英国公府共一百七十六名女使下人身死,翌日将尸首堆于门外,或悬挂于府外。
再越过统计,翻往疑点处,有一处由红墨勾画了两圈的疑点。
夏若水脸色起初空白,随后又惊异,翻回尸首名单,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了三遍。
没有。
这里也没有。
尚有三人失踪:英国公嫡女夏若水、英国公庶妹夏果儿、英国公庶弟...夏如。
‘哐’
船舱走道外传来巨大一声闷响,船只抛锚停岸,随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在夏若水所在船舱过道外停下,
“何人胆敢擅闯案室?”
“是江中救起那孩子?”
“你们怎么看的,竟将她放进来了。”
夏若水仍沉浸其中,被一名侍卫轻松提起,怀中的典卷案书撒了一地,却无动于衷。
而夏若水被提下楼期间,慧儿一幅‘果然如此’的模样,“我就说她居心回测,你们还不信。”
夏若水表现乖觉过寻常孩子,女使们都不大信,“小姑娘只是走错屋了吧...”
“我也觉着是走错了。”
慧儿面黑如墨,随即冷笑一声,“铁证如山,爷定会严惩这个无知小贼!”
说着,慧儿便又扫了夏若水一眼,有些奇怪,这平日伶牙俐齿的小孩怎的忽然变安静了。
不过想到等会儿她的下场,慧儿便没由来地高兴。真是大快人心。
不一会儿,船舱过道传来熟悉沉稳的脚步声,众人纷纷低头退散两侧。
慧儿抚了抚发髻,又将挽起的袖子抖落,背脊挺直端立着,偷瞄着船舱上的光景。
一只与衣衫相配的鎏金丝长靴徐徐而出,一步接一步都极稳重。
而后又跟着神色肃然的谢守忠,端案册的下人,与四名持剑侍从。
听侍卫禀报江面救上的小孩擅闯案室,司北漓仅是微蹙眉梢,“谁守的船舱自己去领十板,孩子送去长安官府。”
司北漓并无想追究的意思,接过下人递上的大氅,便要下船登岸。
送往官府,可不就是要处置夏若水?
慧儿心中狂喜着,同时又对自家爷敬仰了些,不愧是爷,果真深明大义。
司北漓发了话,女使们即便想求情也不敢二话,侍卫将夏若水架着走出过道。
而正在此刻,刚走过前方的三皇爷似觉察到什么。脚步微缓,回了头,扫了眼夏若水,“等等,别让她走,等我回来再处置。”
怎么又不送官府了?
司北漓领人下船后,船上侍卫便要将过道收回来。
‘嘎吱嘎吱’
听到响声,夏若水仿若天灵盖被打了一巴掌,幡然醒悟。
“爷说等回来再处置她,是关起来还是?”
“先关着吧...”
“关笼子里?还是关船舱里?”
在侍卫看来,夏若水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只稍稍提着她的衣角,并未抓牢她。
谈论片刻,侍卫顿然觉得手中轻飘飘的,低头一瞧,手中只剩一片衣角。
“你干什么?过道已经收了!你下来!下来!”
“孩子下来,危险!”
岸旁,司北漓刚走下过道,忽如其来的风骤将大氅吹得哗哗作响。他微微后退数步,反手一捞,接住了险些砸中他的小姑娘。
夏若水本是护住头跃下来,被接住后乖巧一笑,“大哥哥,能带着我吗?我很乖的,不会给你添乱的。”
船上人也未想到夏若水这般胆大,竟敢从这么高跳下去,“爷,我们这就将她抓回来。”
司北漓没理会夏若水或船上人的话,与迎面的侍从相互低语几句,被夏若水听了个清楚,
“三里亭有异样,在井中捞起六具尸首。”
“即刻封闭出入口,验尸。”
“行医方才忽而身体不适,是否在长安请一位大夫暂顶着?”
“去办吧...罢了,我现在过去。”
交谈之际,‘嘎吱嘎吱’的声响未停,船上人要将刚收回去的过道放下。
司北漓欲行转又顿步,扫了眼放过道的侍卫,“不必了,”
随后,提鸡仔一般拎着夏若水,扔进侍从怀中,“看好她。”
几名侍从带着夏若水办案,却并非去凶案现场,而是先往官府找三里亭先前的备案,盘问三里亭附近百姓,以及往药馆借大夫。
夏若水揽在侍从怀中,一路上不哭闹也不吭声,比寻常的同龄孩子乖巧多了。
没带过孩子的侍从一时感叹,带孩子原来也没这么难。
实则,夏若水心里急透了,一心往三里亭凶案现场飘,却迟迟不见这侍从去。
然,侍从怎可能带个孩子去见一具具尸首,怕吓着孩子,只能做些杂活。
正在焦头烂额之时,前处霍然骚乱起来。
还不待众人瞧清状况,一匹小马横冲直撞而来,后头紧追着一头戴斗笠身着披风的小孩。
男孩手中拿着几根萝卜,手脚并用地往前扔萝卜,
“旺财!站住!!”
“站住!你给我站住!旺财!!”
小马一接一准,将男孩扔来的萝卜都咽入腹中,不仅未停,反跑得更起劲了。
整条街都徘徊着接连不断的脚步声,以及一句句撕心裂肺的,“别跑!”
待跑到一众侍从跟前时,旺财已收不住脚了,四个蹄子一刹,哗啦啦径直摔在了地上。
待男孩气喘吁吁停下,侍从言语颇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何人如此莽撞?”
男孩扫视两眼侍从衣着,撩起斗笠,“三皇子府的?”
一见男孩真容,侍从当即大惊,便要弯身行礼,却被他打断,“嘘!小点声!”
侍从面面相觑,似也明白了什么,“少主,爷知道您来...”
“嘘!叫我,叫我临云少爷,不…太土了,叫我云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