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垂首,如雨后的百合。
殷陆华行了一个规矩的官礼,不自怯也不谄媚。于问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她口中说的,是“于大人”而不是指挥使大人。
一个称呼,代表的含义却是天差地别。
“你在等我。”于问说出这句话,语气笃定。
“是的。”
“哦~,”轻笑了一声,于问收起了浑身煞气转而轻轻勾起嘴角,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眼这位格外大胆的女仵作,承认自己被其引出了那么一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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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大、哥!”
姑离板着脸,阴恻恻的喊了袁青一声,唤回了他不知道跑到哪里的神志。
袁青恍然回神,定了定思绪,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离城门不远处。
两人避开了拥挤的主道,在一处偏僻的角落站着,姑离拉住袁青的袖子不再继续往前走。
一张消瘦的苍白小脸儿上两只乌黑的大眼珠子格外吓人,姑离就用这双大眼死死地盯着袁青,死盯。
“咳,知道了。”
摸了摸腰间阴司属‘友情赞助’的钱袋,袁青摆正了脸,朝姑离晃了晃袖子让她松开,抬起下巴打算和姑离讨价还价。
“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姑离看出了他的打算,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咬着牙后跟儿说道,“在话本儿里,你这种行为叫做不作不死!”
姑离把冒到喉咙的唾沫又咽了回去,发挥精神**将之想象为仙琼玉露,一时间感觉更饿了,那边儿飘过来的食物香气简直是一种折磨。
偏偏眼前这个人还想多余的扯淡一番,饿急了的姑离简直想打爆这个棒槌的狗头。
“东西收了现在后悔可就晚了。”
袁青眨眼吞了声口水,显然也在忍受饥饿的折磨,“你……”他还想再磨叽一句,看见眼前之前高举起了拳头无声篡紧,黑漆漆的眼珠子已然冒出了幽幽的绿光。
未出口的话原路咽了回去,犹犹豫豫的说了一声“好吧”。
叮嘱姑离在这儿等,袁青打算自己去买些吃食带回来,姑离自然不会答应。
“不行!”她凶巴巴的否决,握紧的拳头往前送了送,“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眯着眼,姑离仰着脖子和袁青对视,终于在颈椎错位之前让对方败下阵来。
“可是,”袁青无奈的看着她,很不理解她的坚持。“你没有机会入城的,得一辈子呆在欢山的采石场里,就算能熬到下一次的大赦天下,那也不知是多少年后了。”
同样的话一路以来袁青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从姑离找上他提出了要进行一场肮脏的交易之时起,袁青只要有机会就在姑离耳边一次又一次的诉说。
他不理解这个荆家小姑娘盲目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但他到底是受了益的,也承了小姑娘的情,就觉得自己有义务将利害讲清。
虽然对一个终身监禁的流放罪奴来说,此间种种,只有害,没有利。
“欢山的采石场是朝廷特意圈出来的,里面都是些纯粹的恶徒。要么就是如你这等流放之人,看守的监工们也是一丘之貉,你最好不要抱有任何侥幸的想法。”
说完又紧跟着补了一句:“拿银子贿赂是绝无可能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姑离翻了一个白眼,终于没了耐性和他掰扯一把夺过钱袋打开,看了看里面的数量倒出了一半给袁青,剩下的往自己怀里一塞推开挡路的袁青朝大街上的食肆跑去。
“哎你等等我!”袁青在后面大喊。
姑离挥挥手头也不回的甩了句“一会儿城门见”就跑远了。
袁青落后了两步,看见人群中姑离七拐八拐将自己抛下,知道她是故意,也知道她不会逃。
转个弯儿避让行人的功夫,在抬头姑离已经不见了,袁青只好放弃追人,揉揉肚子打算先把自己喂饱再说。至于城门外的同僚,那就只好让对方再等等了。
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袁青放纵自己的魂儿被勾走。
这边姑离回头看了一眼,见袁青被自己甩开,梳拢着遮面的头发放缓了脚步,然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真是普通人不懂挂逼的烦恼。用银子贿赂,搞笑,也不想想她是那等行贿赂之事的人嘛?
是烧鸡不好吃?还是包子不果腹?有银子囤包子它不香嘛?
咕咚~,鼻头耸动深嗅了两口,顺着味儿往来源处的包子摊飘去。她躬着身捂着肚子,伸出手往前虚抓,一脸的游魂样儿。
“哟!姑娘饿坏了吧,快来快来,大娘这儿的包子呀,个儿大皮薄!整个寒星城都属头一个!”
金钱的魅力无往不利,资本家诚不欺我。
“呃~”
一顿狼吞虎咽后,打了一个饱嗝,姑离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大米粥,感觉自己升华了,人已飘浮在天堂。
“哎,让让!让让!”
夜市的商人要上班,街上的行人换了一波,这个世界里不夜城倒是挺多。
姑离随着人群往深处走了走,看见一间成衣铺子,进去买了两身粗布衣裳。趁着伙计打包的时候,姑离扬起笑脸凑了上去打听了一下附近哪里有实惠的药店和米粮铺子。
她原本的打算是将银钱都换成熟食的,毕竟她也不确定自己将来能不能找到自己开火煮饭的机会。但是一通采买下来她发现,以钱包中剩余银两的购买力,买下自己一个人五年内的吃食绰绰有余。
那就可以多想一点儿了,毕竟姑离也不准备一个人吃独食。如此,熟食的来源就不好解释了,而米面这种东西,怎么也能想出一个借口来解释。
姑离小跑着往几个地方赶了赶,将自己罗列出的清单上的东西都采购了一遍,取出钱袋中最后一层银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大惊喜,在袋子的最底下,还压着一张银票!
……姑离震惊了一瞬,只觉得喜从天降。
她扭头又往身后的药铺里钻,将人家店里放在架上售卖的成药给包了圆儿。
没那么夸张,就是买了些金疮药、跌打药之类的常备药物。又让药铺的掌柜按照成方抓了几幅退烧、补血的草药,姑离再次微笑着凑上前去,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讨好的看着掌柜,向他提出自己想要买一本辨别草药的医书。
她之前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用兜帽盖起,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姑娘,掌柜的看在她大手笔的面上,挥挥手表示自家的医书不卖,但也给指出了一条明路。
“那叫百药集,不是医书,你可以去三清街的郎雀书铺里看看,那里有卖一些简单的医书和你要的东西。”
“谢谢您嘞!”
倒是另有收获,姑离之前跑遍了整条街都没有看见一家书铺。
高高兴兴地冲掌柜弯腰鞠了个躬,她转身就跑,胳膊上挂着的草药袋子晃悠悠的甩,往身后划出一道弧线。
等姑离大肆购买完回到北城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黑下来了,太阳将将挂在山头,没有完全落下。
袁青看见她上前走了两步,朝她身后看了好几眼,又把姑离上下打量个遍。
姑离的衣裳早就换了回来,身上没有多出任何东西。袁青不死心的还要再看,被姑离一巴掌拍在胸口。
“这是什么?”
“钱袋里还有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我兑开了,咱俩还是一人一半。”
“两百两!”袁青惊呼一身,把嗓子都喊破了,连忙扯着姑离避过行人走到一旁,急切的问:“你都花了?花哪儿去了!还是藏起来了!”
说着他双手伸出看起来蠢蠢欲动,想要搜身的意思表现的太过明显。姑离不耐烦应付他,只好抛出他在意的话题引开他的注意力。
“哎呀少废话,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要你命的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