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请 辞

没能上山送王岩一程，范轩杰内心是纠结的。他与王岩之间的情谊，在原军统现在的保密局众所周知。老友逝世囿于身份没去送一程，他的人品将为人所诟病，但若去了，却又授人以柄埋下祸端。

所以他选择了回避，虽为明智之举，内心难免煎熬。报话机里，霍光不断传来丧礼的实时报道，那声声震天撼地的嚎啕痛哭甚至淅淅沥沥的雨声，都能让他情不自已泪崩，那种由心而发的难过以至于中午饭都没下去吃。

十二点过一点儿，丧礼结束，他想着霍光和郝静应该回了。等啊等啊，俩人一直没个信，许是在吃饭把报话机关了。一点，两点，三点都过了，直至三点二十分，楼下才传来霍光疯疯癫癫的嚷嚷声，霍大爷我回了。他能喝，但极少喝醉。今天这样一个场合怎的就醉了？

范轩杰走出办公室，郝静正费力地搀扶着霍光往她自个儿的办公室那边走去。他轻轻咳了一声，向郝静招招手示意上楼。他回身走回办公室，替霍光沏了杯浓茶。郝静半搂着霍光踉踉跄跄地进来了，这家伙还认得出自己，叫了声“老大我回了。”

皱了皱眉头范轩杰埋怨道，怎么喝成这样。

郝静说，跟凌剑飞碰了好几杯就这样了。

范轩杰说了声“难怪”，递上茶杯让郝静灌了霍光两口，他顺势倒进沙发里嚷了声“今儿郁闷”，竟一下打起了呼噜。郝静冲范轩杰尴尬地笑了笑，说把他弄下去，范轩杰挥了挥手，让她好好说说丧礼的事。

孰料郝静一下就红了眼眶，看了范轩杰一眼急忙辩白道，自己跟王岩一点儿也不熟，只是瞧见曼丽哭得昏天黑地挺难受的，她还三十不到。

这时范轩杰极冷酷地说：“她只是这些年跟老王呆习惯了而已，你了解她的过去吗？”

郝静摇摇头说：“我哪里知道。”

“她，”范轩杰挥了挥手神情颇为不屑“不说了……”

“你说呀，”躺在沙发上的霍光突然坐了起来，“她过去是个婊子，那又怎样？人家有情有义你比得了吗？”

如此明目张胆具有针对性，或许就是霍光为什么会醉的深层原因，顿时吓得郝静伸手去堵他的嘴，他“啪”的一巴掌把她的手打开，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指着范轩杰呓语般说：“老，老大，我跟你说，在王，王叔这件事上，你，你做得有些过了，不，不那么地，地……”

郝静岂容得他继续胡说，还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扛起他半边身子趔趔趄趄地走出办公室。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范轩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曾几何时，自己对弟兄和同仁有情有义是出了名的，今儿个竟因审时度势之故栽在了对待老友王岩这件事上。霍光如此放肆，说明自己在最亲近的人的理念上已然产生了某种质的蜕变！

先是乔某，现在又冒出个霍光，以后呢？

下班回到家，范轩杰直接去酒柜里拿了一瓶茅台坐在了沙发上，唐蕙兰见状赶紧地从厨房里端来菜摆在了他跟前的茶几上，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是不是没去送老王，心里憋着难受。范轩杰吼了她一句“少罗嗦”，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唐蕙兰在屋里屋外转了几个圈，终于忍不住过来告诉他，刚才乔少来了电话，问他回了没。

范轩杰微微一怔，他什么意思？

正想着，门铃响了，唐蕙兰叨叨了一句许是他来了，上前打开门，果然是绷着张脸的乔某，这次手里没拿花。范轩杰推开酒杯，仰靠在沙发上挑衅般地望着他。

接着了他的目光的乔某走到茶几跟前二话不说，将手里的一个信封摆在了他的面前。

俩人的目光胶着有顷，范轩杰扬了扬下颔问：“里面是啥？”

唐蕙兰请乔某坐下，乔某依然站着对范轩杰说，是辞职信。

“辞职？什么理由？”范轩杰一声冷笑。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乔某弯下腰把辞职信往他跟前推了推。

范轩杰打开信封取出辞职信，仅仅扫了两眼讥诮道：“理由似乎很充分，家有老父老母侍奉，家传祖业有待承继，你估计会获准吗？”

乔某迎上他的蔑视说：“我倒想先听听不予获准的理由。”

唐蕙兰搬来一张椅子请他坐下，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范轩杰脑袋一摆说，我们后院里说话。

他在前乔某在后往后院里走去，唐蕙兰嘀咕了一句，有啥不能当我面的。

后院不大，但有着足以让俩人边走着边说话的空间。一抹柔润的清辉洒在俩人的身上，有着很适于交心谈心的氛围。

“一名党国特工辞职意味了什么你明白吗？”俩人在院子里刚一站定，范轩杰便以一种逼视的目光锁定了乔某。

乔某似颇为纳罕地摇摇头。

“意味着叛党！”范轩杰彷如石破天惊掷地有声道。

“叛党？”乔某似有所悟却依然镇定。“我有何党所叛？”

“你！”范轩杰似极为愤怒。“还敢振振有词！”

“哦，我明白了。”孰料乔某竟尔一笑。“老大，稍安勿躁。我并没有加入国民党啊，又何来叛党？”

范轩杰似乎一下懵了：“你没入党？不可能啊。我想想……在军情局，好像没顾上是吧？短训班你没在党旗下宣过誓？”

乔某摇摇头说：“没有，你可以去了解。”

原地转了个圈的范轩杰苦笑了两声：“或许是打仗打得忘了这事吧，你提醒了我，哪天得补上。”

岂料乔某开怀一笑道：“我都不干了，还补个狗屁呀！”

谁知范轩杰还了他一粗口：“你才笑个狗屁呢。小子，不论是过去的军统还是今天的保密局，就从没有辞职这一说。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一入此行终身此行。”

乔某甚为不屑道：“我还不信了，牛不喝水强摁头啊？”

范轩杰颇为得意地哈哈两声笑：“那你就试试。保密局将追杀你至天涯海角！或许你身手了得，但你那老父老母大妹二妹你能带着他们亡命天涯否？”

月光下，乔某的一对眸子无限量放大至一抹痛楚溢出，耳边却响着范轩杰的话，你此举若是表达对我的不满，尽可以说出来。

乔某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