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吉试图想将自己的双手抽回来,李信双手却像是个铁钳一样,死死将他抓住,比抓奸夫还要热情。
直到李信将他拉到桌前,才将他放开,但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初到扬州时就想着来拜访一下赵大人,奈何手头公务繁忙,一直耽搁到现在,实在心生惭愧,还望赵大人见谅呐。”
这个时候,酒楼店家开始上菜了,赵吉屁股刚落在太师椅上,李信拿起白胎酒壶,给二人满了一杯。
赵吉自然不会相信李信的话,昨夜县衙所发生的事情,在他离开后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毕竟代表朝廷的官衙大门被人踹了,知县方佑居然将了锦衣卫百户缉拿回来当凶犯,等等细节,包括李信为何坠入运河,遭遇白莲教截杀,他都烂熟于心。
今夜的这顿饭,他自是心知肚明,而且还无法推辞。
他身为扬州知府,说的霸气一点,他就属于一方扛把子,脸皮往厚的说,他是上头老大指派下来管理地方的亲信马仔。
在扬州境内,他就是那个可以人五人六横着走的大哥。
在他底下,管辖三州七县,方佑则是他的直系小弟,于今这个眼睛患了花柳的混账惹上了凶名赫赫的锦衣卫,即将羊入虎口,他此番过来就是跟锦衣卫表个态的。
历朝以来,文官素来瞧不上蛮子行径的武官,武官也看不惯满嘴仁义道德的文官,总而言之就是相互瞧不对眼。
现在方佑这个不开眼的犯了事,做大哥的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毕竟牵扯白莲教,这个潜伏百年之久的叛贼组织,倘若锦衣卫将这件事捅上朝廷,言语中顺带将他的名字给捎上去,他也将会受到牵连。
这也是赵吉赴宴的原因,看着李信那张可憎的嘴脸,也不得不陪着笑脸跟他套着空话,“李百户这是哪里话,你既身负使命为朝廷奔走,我若为此而责怪你,岂不是与那方佑一样,不分是非。”
李信抬起酒杯,二人心领神会的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赵吉的一句话就表明了他的立场,跟李信事先料想那样,弃车保帅。
平日里方佑是没少给他送银子,但是这件事的后果已经超出了他的约束范畴,据消息传来,南镇抚司在李信遭遇白莲教伏击后,就已经将目光投了过来。
为了保住区区一个七品知县而把自己卷入百害而无一利的漩涡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既然话中谈到方佑,话题也就顺其自然的展开了,李信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脯送入嘴中,咀嚼了片刻,咽入腹中,脸上笑意逐渐淡去。
恼怒地道:“说起这方佑,也着实可恨,身为一方父母官,拿着朝廷俸禄,本应造福百姓,然而却尸位素餐,处处假公济私鱼肉百姓,这种宵小之辈,简直枉读圣贤书。”
赵吉没接话,只是夹着筷子的手在不经意间微微抖动了一下,面色如常,古井无波。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也变得微妙起来,因为李信这话有些含沙射影。
方佑上任这几年,所做之事赵吉不可能一无所知,说成一丘之貉有些严重,但他却是熟视无睹、放任直流。
没有赵知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径,给方佑十个胆子也不会这等做出草芥人命的事。
这时,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响,从外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子声音,“大人,小女紫舒拜见。”
李信没吭声,端起酒壶起身给赵吉的酒杯满上。
赵吉回了一个浅笑,对着门外说道:“既然是紫舒姑娘来了,那就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一位淡绿色的长裙女子款步走入房中。
李信顺着赵吉的目光瞧了过去,只见这女子双瞳剪水,肤若凝脂,样貌生的极美,怀中抱着一张筝,走至桌前欠身行了一礼,柔声道:“紫舒见过两位大人。”
这女子的美貌比起苏苏也不相上下,只是没想到被安排过来作陪的竟而是这等绝色佳人。
“紫舒姑娘不必多礼,本官倒是有些日子没听到你的曲子了,今日倒是托了李大人的福。”
李信笑了笑,没接话,对着赵吉又抬了下酒杯,一饮而尽。
随着这位紫舒姑娘的到来,房内的气氛被瞬间冲散,赵吉也借此避开了方佑的话题。
李信也没生气,该表达的都表达了,相信赵吉听得懂。
今夜主要目的已经达成,剩下的那就……听听曲儿吧,已经有段时间没听古筝了。
至于眼前的紫舒姑娘。
他根本不知道杨青在今夜的酒宴上有此安排,从穿着打扮到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来看,应该是某家青楼中的清倌人。
赵吉看了眼李信,对着紫舒打趣道:“弹一首你最拿手的曲子,李大人听得兴起,紫舒姑娘的后半生便可有托付了。”
“大人莫要消遣紫舒了,紫舒只是红尘瘦马,哪敢玷污李大人门风。”
紫舒的声音很柔和,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怜爱感。
这与她的出身有关,扬州瘦马,从小被青楼调教出来的牟利工具,精通琴技书画,百般淫巧,活在红尘中,以色娱人。
“紫舒姑娘误会了,本官可没有捉弄你的意思,你可以考虑一番,李大人世袭锦衣卫百户,又如此年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李信听着赵吉的话,寻思着有些不对。
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承蒙大人对紫舒的关怀,紫舒回去后回认真考虑的。”在对着赵吉和李信再次欠身行了一礼之后,她就转身将怀里的古筝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准备抚筝了。
弦音在房内响起,声音很轻柔,像是一只柔若无骨的处子之手,在情郎的胸膛上滑动,这种感觉让李信极为享受。
渐渐地,弦音有了变化,不再轻柔而绵长,变得缓慢而清脆,如溪涧流水在耳中潺潺流下,仿佛置身竹林木屋溪水边。
李信跟赵吉都没说话,静静的听着,良久过后,音律渐远,曲终回神。
“好曲子,好技艺。”赵吉鼓动着手掌,眯着眼,一副精神飞天,高潮迭起的满足模样,对紫舒很是赞赏。
但流露出目光太熟悉了。
猥琐,龌龊,且丑陋。
别看现在满脸笑容,对紫舒不吝赞美,实则就跟前世岛国小电影中的弟弟借着亲近之由,对大姐,二姐,还有母亲下安眠药,
然后大手一挥,指着床上昏迷的三人,哈哈大笑: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啧啧,太禽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