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太医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朝皇帝恭敬的行礼,福盛将那只小瓷瓶呈给他:“还请叶大人过目。”
叶太医接过瓷瓶,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接着用鼻子小心翼翼的嗅着里面的气味,皱起了眉头。
“这是何物?”皇帝问道。
“这就是月季花里的毒!此毒气味幽香,只要加入少许在未绽放的花朵中,且每日加入些许待到花开,花香便会更为浓郁,与之相具的,毒也会随着花香慢慢扩散。且此毒对大人与身体强健者无害,唯独对年幼的孩童与年老体弱者侵害其身体根本,久而久之便会潜移默化的神经衰弱,食欲不振,最后日渐消瘦而亡”
皇帝听了这话,更加愤怒,他指着陈贵妃道:“贱人!你还敢说自己无罪,多阴毒的手段啊!你用在映岚一个孩子身上贵妃,你好的很啊!”
陈贵妃刚想哭诉,她身后跪着的采钰,跪着移到她身前将她挡在身后,跪下叩头道:“皇上,不关贵妃娘娘的事,都是奴婢的错。这东西是奴婢的,都是奴婢!是奴婢,奴婢想要陷害皇后娘娘,所以才给四公主下毒的,请皇上责罚。”
“是吗?贵妃。”
陈贵妃满脸错愕的看向采钰。
当年,她入宫的第二日,皇帝便派人将与她一起入宫的陪嫁侍女尽数调离,让福盛派了采钰前来伺候。
此举名义上是为了彰显皇帝对陈贵妃的看中,可是实则这个采钰却是大有来头的。
大盛的开国皇帝,曾秘密授权给心腹大臣,培养了一个只听命于历代大盛皇帝,且只为了皇家服务的杀手暗卫组织。
这个暗卫组织没有名称与代号,相互往来沟通,证明身份,皆用纸鸢图腾。京中人凡是见到了纸鸢图腾便知,此事皇室参与了其中。
此组织中培养出来的杀手暗卫,从小便要受到残酷的训练,十岁上下选入,将几百人一起丢到一间狭小且黑暗的地室中,不给他们食物和水,屋子中间放着刀剑等武器,就这样先将他们在这屋子中关三天。
待到身体和精神都到达了忍耐极限时,再告知他们,在一炷香的时间里,他们需以命相搏,互相残杀,只有活着出来的人,才能得到水和食物,才能继续活着。
若是屋子里的人都不互相进行争斗,只一味的干耗着等待开门,那他们第二日便会一起迎来死亡。
初步挑选时,行此举乃是为了先挑选出最为心狠之人。
若是一个杀手尚且不够心狠,那他便很难胜任完成主子布置的任务。
所以就该被淘汰,毕竟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黑与白,有的就只有生与死,任务失败,不论是谁皆是一死,绝不能留下活口。
能经过这初步筛选出来的人,并不能代表着他们就有了活下去的资格。
他们接下来便是要面对着更为严苛的训练。
在那里的人,在外没有亲朋好友,在内亦是没有朋友,任何一种情感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多余的,都是负累。
就连睡觉时,身上都要佩戴着武器,因为有的时候,你身边躺着的就是下一个你需要去杀掉的人。
你不杀他,他便杀你。
他们的生存法则便是这般的简单蛮横。
什么仁德,法制,在那里通通都是无用的。
就像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阴暗的角落是光照不到的。
而采钰便正是从小受训于这个组织之中。
组织会将培养出来的杀手输送或者派遣至大盛的角角落落。
或许你今天在东市遇见的杂耍艺人,便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采钰虽在陈贵妃身边伺候,但却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皇帝将陈贵妃当做了一把刀,他向陈贵妃下达着命令,而采钰则是代替皇帝监视着贵妃的一举一动。
陈贵妃一直觉得,采钰乃是一个无情无心之人,并且只听命于皇帝,至于自己和采钰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像主仆不如说更像是监督与被监督者的关系。
今日采钰肯替自己出头一事属实算是一桩奇事,怎么也没能想到采钰竟会如此
“采钰!你在胡说什么呢!这东西不是我们玉鸣宫的,你瞎认什么罪。”陈贵妃对采钰呵道。
采钰泪眼汪汪的看着陈贵妃道:“娘娘,是奴婢一时糊了心做了错事,娘娘不知也是正常,因为是奴婢一人做的。娘娘恕罪,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好,连累了娘娘。”
说完她又冲着陈贵妃重重一叩头。
陈贵妃拉住她的胳膊,摇头道:“采钰,采钰,我们没做的事为什么要承认?采钰起来,起来啊!”
皇帝看着面前的主仆情深却是觉得很是聒噪,便不耐烦的呵道:“够了!采钰,此事当真是你做的?”
采钰冲皇帝叩头道:“回皇上的话,是!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奴婢看皇后娘娘得宠,心中便替贵妃娘娘感到不平,故而才犯下了如此大错,请皇上责罚。但奴婢斗胆恳请皇上不要怪罪娘娘,娘娘是无辜的,娘娘是真的一心为了皇上,一心为了公主的”
禾苏看着杨妃笑了笑,杨妃皱着眉,嘴角挂笑,沉吟了片刻,看着陈贵妃道:“贵妃娘娘,您的奴婢做出这样的事,说您不知情?皇后娘娘入宫后,您几次三番的刁难于皇后,您当这后宫里的人都看不见吗?”
皇帝看了一眼杨妃,道:“够了!这里还轮不到你插嘴!”
听到皇帝如此说,杨妃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
“好了,这件事朕已有决断!”皇帝挥了挥衣袖,道:“来人将这个恶毒的奴婢给朕带下去!”
闻言福盛便连忙示意侍卫上前,将采钰拖拽了出去。
采钰出去时,看着陈贵妃苦笑着。
很快皇帝又开口道“陈贵妃纵容宫人为祸后宫,谋害皇嗣,即日起降为妃位,在玉鸣宫里好好反省!无召不得出!”
陈贵妃瘫坐在地上,笑着,她笑的属实悲凉。
想来也是,从少年时便爱慕相伴之人,到头来竟是不信自己
皇帝满脸疲惫的挥了挥手:“将她带下去吧!不要再打扰公主休息。”说完又看了眼太后,叹道:“太后也请回吧。”
太后神色无异,只是理了理发髻,正了正发髻上簪着的步摇,虚模假样的看了看缩在我怀里,满脸胆怯的四公主。
我望着禾苏,笑了笑,禾苏脸上看不出心思,只是面无表情的回望了我一眼,便跟在太后身边出了四公主的寝殿。
想必此时禾苏心中定是不悦,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布了这样大的一场局就是为了让陈贵妃栽一跤,现下只是降了妃位,惩治了一个小小的采钰就算完事了,他心中不喜也是理所应当的。
皇帝几次三番的护着陈贵妃,便足以见陈贵妃的不同,就算不论陈贵妃的父亲陈敬是不是朝廷的肱骨,单论陈贵妃在后宫中的势力,便可知其地位轻易是难以撼动的。
见太后与禾苏离开了,杨妃便也不愿再多待,紧随其后行了个礼,便出了四公主的寝殿。
杨妃今日参与至此,只怕这位杨妃娘娘,与太子和禾苏的牵绊当真不浅
待众人离开,皇帝也是站起了身:“棠儿,这件事就这么处理吧!照顾好映岚,朕前朝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等回头再来看你。”说完他便理了理衣襟,起身准备离开。
我看着皇帝温柔的笑着,道“皇上,前朝事情再忙,也请皇上还是要先顾及好自己的身子。”
皇帝看向我温柔且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
皇帝走后,四公主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我,问道:“母后娘娘,陈娘娘,当真是个坏人吗?是她害了映岚吗?”
我摸了摸四公主的小额头:“公主,这件事,你父皇已经处理完了,不要多想,公主还是要好好修养,早日病好,。”
四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入夜,延寿宫里红烛的灯光映在帷幔上,室内燃着一支气味动人的香。
白色的烟雾卷卷绕绕,太后坐在床边,宽大的衣领半垂在肩头,露出半边雪白的香肩。
她面色绯红,一头乌发披散着,额间碎发因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
禾苏轻捧着太后白嫩的脚,轻吻着她的脚背。
太后看着禾苏在一头乌发的衬托下,虽是敞着衣襟却依然有着不轻浮的美感。
白嫩的锁骨上还有着淡淡的红晕。太后伏身,用手勾起他的下巴,轻轻吻上了他的唇角,柔柔软软的触感,让她沉醉。
禾苏揽住她的肩,将她推倒在床榻上,目光柔情的注视着她,虽这抹柔情好似与平时无异,但她却还是发觉出来些许异样。
但那又如何,这个叫禾苏的男子,总是有让她无可奈何的本事。
就在此时,寝殿的门却是被“嘭”的一声粗暴的推开了。
禾苏赶忙将自己与太后的衣襟敛好,轻咳着,低垂着头站在榻边。
而太后却依然是脸颊绯红,侧卧着,用手肘支着头,嘴角扬起了柔媚的弧度,媚眼如丝的打量着禾苏,又伸出纤白,细嫩的小腿,绷直着脚尖,轻轻的去够禾苏的衣袖。
“太后不想解释一下,张家到底要干什么吗!”皇帝手里紧攥着一张纸,他怒气冲冲的走进屋里,先是瞪了一眼太后,随后极为厌恶的瞥了一眼禾苏,愤怒的冲着太后吼道。
太后笑盈盈的坐直了身子,声音娇中带魅的对皇帝道“皇上,这大晚上的,你有发什么疯!哀家春宵一度,可没去碰你的小皇后。”
皇帝将那张纸重重的往她身上扔去,太后展开那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纸一边看着,表情也是越发的凝重了起来。
线报,南楚的军队中所用武器遁甲有一半皆是出自大盛。
可是大盛早在晗元帝在位时便明令禁止将武器私售给南楚诸国,如今两军交战,这兵器被人认出,甚至有些上面还刻着纸鸢图腾。
而为皇室暗卫制造采办这些兵器的正是张家。张家当年在大盛先祖时代便是开国功勋,亦是当年太祖筹办暗卫的主要助力。
近些年,张家权势被皇帝削弱,退出朝堂,当起了皇商,负责这种武器采买的肥差。如今武器外泄,张家便是脱不了干系。
“太后,不需要给朕一个解释吗?你当年求朕保张家,说张家甘心情愿的退出,只愿守着一大家子人好好过日子。这就是你所说的好好过日子吗?”
太后攥紧了那张纸,抬眸看向皇帝道:“哀家知晓了,哀家会向哥哥问明的。只是,哀家还是斗胆想要求求皇上,能不能先不要动安家,待到事情定夺,我们再做考量。”
皇帝又看了一眼殿中站着的禾苏对太后道“太后,你最近属实过于嚣张了些,朕希望你能学会收敛。”
太后听着皇帝的话,将手中纸张放下,勾起唇角看着皇帝笑道“皇上莫不是醋了,想来你我也”
太后还没说完,皇帝便拂袖,转身离开了。对于他和太后的那段往事,也算是他数的上的不愿提及之事。
他看着太后与禾苏便觉得恶心,此等宫闱丑事,当真算的上是大盛的耻辱。
小果的尸体被发现是在三日后的一个清晨。被负责洒扫御花园的小宫女发现的。
据说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绿蝇环绕,吓人的很。
这个消息传回长乐宫时,我正在喂四公主吃着汤药,这些天里,她的身体状况好了不少,可还总是吵着要见小果。
小果死的蹊跷,她死后,按照宫中规矩,若是无家人认领,尸体便要被丢去乱葬岗。
我记得,小果以前说过她有家人的,可不知为何我派人去找时,却是找不见了。更是无人能够愿意站出来为她收尸。
我让采薇派人将小果葬在了城外树林里,又在她小小的墓旁栽上了一棵小小的茉莉花。
小果的死,我猜想定是与四公主中毒之事有关。
汉宫春月解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