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太子拿起茶盏,一边打量着小阿花笑道:“孤今日不过是想提醒娘娘一下,有些事情,娘娘莫要擅作主张,你我之间盟约还未结束,你与父皇之间该当如何,孤希望你心中是有数的。”
“太子,你莫不是忘了你曾与本宫说过,你也是安家人。那些伤害了安家的人,本宫难道不该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吗?”
“娘娘,有些事急不得,操之过急反而适得其反。你该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你若再像那日一般自作聪明,鲁莽行事,也只会有更多你所在乎之人死在你的愚蠢里。”
我望着太子看向我时冷冷的眸光,心中不悦,他这是在警告我,不可再做像那日大闹勤政殿之事,只能安稳的在皇帝身边乖巧的当一只金丝雀。
一旁弹琵琶的小阿花听着我们的对话,竟是在弹奏的过程中,断了一根琵琶弦,顿时那断了的弦便划破了她的手指,鲜红的血从她的指尖涌出。
太子一记凉意十足的眸光扫过,小阿花便吓得顾不上手上的伤口,连忙放下琵琶,跪下道:“殿下恕罪,小女知错。”
我看着太子道:“太子,本宫今日也警告你,休要再将无辜的人牵扯其中。你该明白的,这种事情对她一个孩子而言知道的太多属实算不得好事。你这平阳阁本宫也希望她是最后一次来。”
太子笑着看向我道:“那就得看娘娘如何表现了。”说罢他放下杯盏,起身理了理衣摆,道:“娘娘,出宫一趟不易,也与你的这位小故人好好的叙叙旧吧!”接着便迈步离开了屋子。
太子走后,我赶忙将小阿花扶了起来。拉起她受伤的手,掏出帕子给她包着伤口,柔声道:“阿花,对不起。是棠儿姐姐无能,不能保护好你,也不能保护好你的爷爷奶奶”
小阿花眼泪汪汪的看着我道:“棠儿姐姐,阿花不怪您。阿花阿花只是很想你。”
我摸着她的头,道:“阿花,你为何要选择留在这里?”
“阿花不知道能去哪,而且禾苏公子说,阿花留在烟柳巷,便还有机会能见到棠儿姐姐。”
“阿花”
“姐姐,他们为什么要为难你?”
我无奈的笑了笑,道:“因为,姐姐现在面临的场面,是比那些红衣女侍还要让人恐惧的。阿花,听姐姐的话,这平阳阁日后万万是不要来了。也千万别与人说我们相识的话。与我相识未必是件好事。照顾好自己。”
“棠儿姐姐,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当然。只要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就会再见的。”
小阿花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强忍着眼泪,转身出了屋门。
禾苏靠在门外,见我出来,递了方帕子给我,笑道:“怎么样娘娘,在下将那孩子照顾的不错吧!”
我道:“本宫自是谢过公子,只是公子,本宫希望她能远离我们。”
禾苏道:“在下明白,在下也不是这般心狠之人。”
我接过他递来的帕子,再次戴上了黑色斗篷的帽子,道:“劳公子带本宫离开。”
禾苏站在我的左前方,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跟在他身后,向楼下走去。此时平阳阁的戏台子上牡丹亭已是唱完了一折。
行至后院门口,就见离殇牵着马在等我了。见到我安然无恙,便是松了口气。
我在他的搀扶下,快步上了马车。禾苏在车外,状似恭敬的拱手道:“恭送皇后娘娘。”
出了烟柳巷,马车便立刻加快了速度行径起来,车内异常的颠簸。
我问道:“离殇,出了什么事?为何加速了?”
离殇低沉着声音道:“娘娘,方才臣看见平阳阁的附近聚集了不少皇上的暗卫。臣怕,我们擅自出宫之事被皇上知晓了。”
我心下一紧,道:“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莫慌,臣也只是猜测,现下我们还是抓紧回宫的好。”
马车行的飞快,我小心的撩开车窗的帷幔,看着街道两旁的房屋飞快的向后退着。心下的不安越来越重,皇帝的暗卫围了平阳阁,离殇这样的皇帝近臣,成了太子的人。那是否可以大胆一点的猜测,父子相争的盛况可指日可待了。
行至我们之前出宫的小门,离殇扶着我下了马。
只见守门的小太监已是满脸的焦急,一看见我们便连忙迎了上来,一边擦着额上的汗珠,一边对离殇道:“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皇上正派人满宫找皇后娘娘呢!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接着又冲着我道:“奴才知道这位便是皇后娘娘。娘娘啊!您一会儿进去了,无论如何可都别把奴才说出来!奴才家中还有老母,弟妹要养。一大家子都指望着奴才呢!”
我点了点头,抬手脱下了斗篷交给了还欲送我回去的离殇,道:“离殇,接下来的路,本宫自己走。你莫要跟进去了。”
“可是娘娘”
我看着离殇那一脸犹豫的神色道:“本宫是皇后,不会怎样的,反倒是你,一个暗卫杀手,婆婆妈妈的。”说完我便迈步进了宫门,并示意那小太监将门赶紧关上。
我看着门外的街道,门外的离殇,随着门的关上,渐渐都不见了,不由的叹了口气。对那小太监道了句谢。
沉下心,转身沿着漆黑的宫道向着深宫的方向走了进去。
我方才行至长乐宫的门口,就见一脸焦急的福盛,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一看见我,便立刻换上了一副欣喜的神情,小跑着来到我面前道:“诶呦,我的皇后娘娘哟,您这是去哪了?让奴才好找!”
“这么晚了,公公为何在此?”
福盛皱着眉满脸担忧的指着长乐宫道:“您是不知道啊,皇上来了。见您不在,发了好大的脾气,采薇姑娘说您心烦出去散步了,皇上便派人到处去找,现下还发着火呢!您一会儿进去可得小心着点儿啊!”
我感激的看着福盛道:“多谢公公了。”
“娘娘客气了。这是奴才的本分。”
长乐宫的寝殿里,皇帝满面阴沉的坐在桌边。而采薇则是颤抖的低着头跪在一侧。福盛为我推开殿门,随着吱嘎一声,皇帝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走上前恭敬的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上。这么晚了,皇上怎么来了?”
皇帝冷笑道:“你是朕的皇后,朕来皇后这里,何错之有?”
“臣妾不敢。”
我话音刚落就见皇帝猛地起身,一步步的向我逼近。福盛见状连忙拉着采薇向门外走。
采薇满脸担忧的看着我。福盛小声道:“采薇姑娘,快走吧!”
我被皇帝逼得步步后退,直到最后背靠到了墙,退无可退。
我看着他道:“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皇帝半弯着腰,将脸与我挨得极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鼻尖的碰触,皇帝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道:“棠儿,你方才去哪了?”
我将头微微的侧了侧,道:“臣妾从玉鸣宫出来后,见今夜月色极好,便去散了散心。”
“哦?散心?你没出宫吧?”
我身体微微一僵,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伸手想要推开他,却不想竟是推不动。
我笑道:“皇上说笑了,皇上该是知道的,臣妾若是能这般擅自出宫,定是不会回来了。反正我安家已是无人了,臣妾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皇帝抬手捏住我的下巴,逼着我与他直视道:“棠儿,你为何就是学不会乖一些呢?”
我盯着他的眼睛,柔声道:“皇上放心,臣妾说过的与您不死不休,便一定会做到。只是,这段关系难道不是皇上您先打破的吗?您明知道,臣妾有多看重安家,有多在乎祖父。可是您却睡了臣妾仇人送来的女人,您说,让臣妾如何不气?”
一边说着,我也一边抬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脸颊,笑着。
皇帝道:“朕说过,朕是有苦衷的。你为何就是不懂呢?”
我慢慢的靠近他,盯着他的唇低声道:“臣妾懂,臣妾怎么会不懂呢?臣妾可是您的解语花啊!”
说罢我便吻了上去。
我看着皇帝因为惊诧而变大的眸子,不由得在心中自嘲着。
他的每一下碰触都让我感到恶心,就像此刻吻着他,我的脑海里也全是那天看见他赤裸着胸膛,怀中搂着苏昭仪的模样。
但我却不得不这么做,我必须要安抚住他,掩藏住离殇,掩藏住平阳阁,保护住所有我想保护的人。
我闭上了眼,忍着心中不适,被他吻着。
我本以为我的这帝后圆房就要在这莫名其妙的时候发生了,却不想皇帝竟是在亲吻完后,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梳妆台前,为我卸下发髻上的钗环,拿起梳子,表情极为温柔的梳着我的长发。我
看着镜子里,他的模样,没来由的竟是有些害怕。
看不透我眼前这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接着,他便一整夜一言不发的抱着我睡下了。
我在他怀中,听着耳边他越发平稳的呼吸,却是一夜未眠。心中的不安也越发的被放大了。
烛花爆了几次,天色渐亮,鸟鸣渐响。我看着身侧还在睡着的那人,皱紧了眉头。我将手伸入枕下,摸着匕首,想着若是要杀他,拿着匕首,从哪个角度可以一刀毙命。
“棠儿,你醒了?”
我看着皇帝笑着点了点头道:“嗯,皇上也醒的好早。”
皇帝又将我往他怀里紧了紧,将下巴搭在我的头顶,温柔道:“棠儿,从今天起,朕就搬来与你同住可好?”
我浑身一僵,勉强的道:“皇上,不好吧!勤政殿乃是大盛历代皇帝的居所,也是祖宗规矩,您搬来与臣妾同住恐是于礼不和。”
“你难道不想朕来?”
我在心里暗骂,他这又是抽了什么风。面上却是道:“臣妾自然是想,但皇上若是来了,耽误了朝政,只怕这天下人便是要说臣妾是祸国妖后了。到时候落得个如杨玉环般的下场便就不好了。”
听了我这话,皇帝突然笑道:“棠儿放心,你不会成为杨玉环,朕也不是唐明皇。太子也反不了。”他说道太子也反不了时,我心下又是一僵。皇帝难道终究是知道了些什么
“棠儿,你在紧张?你到底在瞒着朕什么?”
我伸手揽住他的腰,又往他的怀里拱了拱,并无言语。
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又来这招,你惯会知道如何拿捏住朕。”
我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心慌的不行,他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现下这般到底又是要做什么。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像哄孩子一般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小声的哼唱着童谣。
“棠儿,你知道吗?朕小的时候,朕的乳母便是这样哄着朕入睡的,朕只要听着这童谣啊,便能睡得特别安稳。只是后来她死了,朕便没睡过一天安稳觉了。”
我从他的怀里探出头,看着他柔和的神情,刚想说什么,就见皇帝捧起了我的脸,表情的极为虔诚的吻上了我的额头,然后又将我的脸压在了他的胸膛上,继续道:“可是,抱着你,朕就莫名的觉得特别安心,哪怕知道,你的这颗小脑袋里,装着的定是满满的该如何离开朕,甚至是该如何杀了朕。但朕就是忍不住想靠近你,抱着你。”
他叹了口气又道:“哪怕知道你有事在瞒着朕,一直在和朕演戏,可是棠儿,戏既然已经开场了,你就不能敬业一点,将朕骗的彻底一些吗?”
我道:“皇上,就这般不相信人心吗?”
“人心?棠儿之心又是怎样的呢?”
“皇上,您爱臣妾吗?”
“朕不知道。”
我笑着半撑起身子,用手摸着他的脸,垂着头发,看着他,道:“那皇上与臣妾在一处时,可有过一次分得清,臣妾是安凝华,还是安棠儿?”
“朕若说从未将你认作别人,你信吗?”
我敛了笑意俯下身,闭上了眼睛,吻着他。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吧,是太子的意思,也是我别无选择的选择。就像皇帝说的,戏就演的逼真些,沉沦着直到一起被淹死。
汉宫春月解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