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
“这辆车虽说简陋点,却载着一个家啊!”郭老师深有感触地说。
“也载满希望!”众人随声附和。
前二天较顺,行程也较远。文禹一边开道,一边校正方向,差不多距离就燃起烟标,并与后面烟柱保持一条直线。
经过两天跋涉,众人脚磨起血泡,衣裤划拉得不成样子,鞋子破损露出脚趾,而最令人不安的是荒草越来越高大深密,速度便慢下来了。
第四天时,文禹已不能靠三点一线的烟柱辨识方向,没走出多远,后面的烟柱早熄了。
在荒原,最可怕的就是失去方位目标。任何自以为是的感觉都会导致自欺欺人的迷途。人们常在大山密林中转圈圈绕不出去,就是思维、感觉的幻象和眼睛的错觉。
文禹倏起寒意,内心莫名惊慌,便打起十分精神,不断提醒告诫自己:一时不慎失乱,将造成整个队伍的葬送。慢慢安静镇定下来,仔细琢磨前面穿行路线和细节,虽然荒草深密,但负荷满满的板车着段时间好像行进不吃力,除了偶然陷入或被丛草缠绕需众人帮着拉外,很多时间木师傅或牛局几个都能应付过来,这是他很疑虑的地方。
他想,绝不仅仅是车辆灵巧之故。在前面两天,他偶尔也拉会,凭一人之力还是很吃力。他问木师傅几人:这两天拉车是不是莫名的轻松?木师傅、牛局和张昶都回答是。且都感到纳闷,以为拉习惯了。文禹想,按照前面的行走,应该是直线,这点能确证。车辆不吃力说明在沿下坡路在走,那么只要一直沿着轻松的路径向前,就是沿着大概的直线而行了。但是他们出发时所在处好像并不是高山,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缓坡地带?那么唯一解释就是,他们正在穿过一个锅状的地带,莫非这区域是以前是一片水域?是一个干涸了的湖泊?他曾在幸福驿站的高坡看到泾渭分明的一片青黛,当时也没细想,现在看这一地带的草丛不仅茁壮且很青绿,一定是水份充足之故。他用钢钎插进地表深处,果然很湿润。
寻一处安歇时,牛局、马塘照例想全部卸下行李来。文禹说,先不要打开,我们简单裹下腹应付下,大家相互靠着打打盹,恢复些体力。
文禹觉得此处地势低洼,视野狭窄,四周无依,遇到突发状况难以脱困,很不安全,但又再难找处好所在。车不松绑,危机关头起身能跑。
他把一根荒草杆折弯为箭头状,插在荒草蔸下,以示方向,又用钢矛在地划了一致的方向。回转身与大家小声交谈。
“郭老师,这两天够累吧!”
“我倒不觉得,倒是你最辛苦,还有牛局、木师傅几个拖车的累。”郭老师回应文禹。
“我们也不累,几个轮换着来,大家又帮着推推拉拉的。”木师傅抢着搭话。
“这两天拉着拉着有种感觉,特别是今天。”牛局细声说。
“什么感觉?”文禹撇过头问。
“就是吧,好像往一个长长的斜坡下冲,拉起来不吃力,似乎往一个海中央赶。”
“确实如此,我也有这种感觉。”木师傅插了句。
“连我们走路都觉得轻松,真的好像在赶一片大沙滩。”马塘也附和着。
“大家都有这感觉就对了,我猜测这片区域曾经就是一个大湖,不知何时和什么原因干涸了,我们现在不知处于什么位置,也无法料知里面情况,因此大家须格外小心和警觉,”文禹看看大家说,“还有,大家知道,之前我是凭着三点一线的烟柱目标寻找方向,但现在烟熄灭了,我只能凭着经验寻找。”
“你决定就行!”牛局没丝毫犹豫地说。
“我们都相信你,从你救了大家后就一直坚信你。”郭贝尔老师大声说。
文禹见大家纷纷响应,便动情地说:
“说实话,我很不愿一直朝着这低洼之处走,但不这样,又怕迷失,因此,为了尽快冲出这地带,我只能赌一把。”
大家的信任是力量,文禹安心和衣而卧。
荒原,生命的固有本能使大家入眠不深。当文禹按惯例巡检周边一圈,察视有无异常回转时,大家早做好出发准备。大家都尽量把裸露皮肤包好,牛力、翘摇被灰麻布裹了个结结实实,只露黑亮双眸滴溜溜转。
按箭头方向,文禹领大家一头扎进了茫茫荒野。
今天行程似乎更顺畅,荒草已不是那么深密,很多都已枯萎腐烂,零乱地倒伏着,远瞅像堆着一幅幅白色尸骨。
当荒原之光热烈地打下来时,行程已远超往日。中途他们简短休息两次,进了食物和水。当又行进时,文禹发现地面有了湿痕,渐渐大家看到了小水洼。幸好是沙地,不会凹陷。
荒原的祥和平静和行程的异常顺利使文禹更生警觉。他深知,危机往往伏于平和之下。
魔鬼微笑着,总是等着麻痹的人。
又行进了半昼,荒原阴沉下来,天空笼了一层灰蒙,像云像雾又像雨,落不下来,绕散不去。大家感到了压抑沉闷,是入荒原来从未有过的。
文禹想必须去摸一下四周情况,万一有紧急情况,自己一人是无论如何能全身而退,但这里男女老小扎一堆,恐怕就难以脱身了。便叫木师傅烧起一堆烟,说大家先在此歇歇,我前面探探情况,很快就回来的。
大家有点担心,认为文禹和大家在一起更安全。
“我只是绕一圈就回,你们稍微补充点水份。”不由分说文禹就没入于荒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