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在时,长乐长公主对她还算顾爱,每次见她总要夸她小小年纪懂事知礼,再提起卫云铮时总是一言难尽。
姑母病逝后,长乐长公主对她也是怜爱的。
她入宫时,长乐长公主遇见她,眼神复杂的叹了一口气,“周家真是贪得无厌,也是难为你了。”
之后卫世子将长乐长公主气病,被安平侯险些打断了腿的消息传出来后,卫世子被安平侯送去了军营,而无人知卫世子到底做了什么。
在那之后,她在宫中再遇见长乐长公主时,长乐长公主对她视而不见,等她在宫里站稳了脚跟后,长乐长公主更是明摆着对她不满。
周婵策了会儿马,没注意到进入了猎场深处,一支利箭对准她的后心破空而来,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护在怀里在地上滚了两圈。
浓重的血腥味涌进鼻间,她抬头就看见那支箭穿透了他的身体,跟上来的禁军去追行刺的人,护卫们围了上来护着她和卫云铮回营帐。
皇后被行刺,殿前副都指挥使护驾受伤,一阵兵荒马乱,陛下更是大发雷霆,让骁骑卫将军和督察院彻查。
陛下离开后,长乐长公主红着眼转过头来看她,像是恨不得生痰其肉,惊得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卫世子是为了救本宫才受此重伤,本宫欠他一条命,日后但凡用得上的地方,本宫定当回报。”她不好就这样离开,稳住心神后,对上长乐长公主的眼神,许下了承诺。
长乐长公主闻言眼中冒火,挥退宫婢,帐中除了失血过多昏睡的卫世子,只有她二人。
“周婵,你若还记得我曾对你的爱护,这辈子就该离云峥远一些,当初得知你入宫时,他发了疯似的闹着要到陛下跟前求娶你。”
“我拦下了他,他从出生时就活的肆意,哪怕我是他的母亲,也没见他对我服过软,那次他跪在我院子里求了我两日。”
“你是太后亲自下旨册封的继后,也是在陛下应允下按照礼制行了册封礼的,无论周家出于什么目的,我不会允许他去做什么。”
“那时他年少,以为陛下宠他,只要他去求了陛下,陛下便会答应把你嫁给他,你生在周家应该明白,他所想所做有多天真。”
“我将利害分析给他,他还是听不进去,明知不可为却还是执拗的要去做,我一气之下病倒,之后才知道侯爷对他动了家法,他几乎去了半条命,可醒来第一句话还是求我答应他。”
“他伤还没好,侯爷就让人把他送去了军中,下令在他没有立下军功前不得回京。”
“他长这么大何曾有什么东西是求而不得的?唯独喜欢你这件事,没有人能成全他,如今他为了救你连命都不顾了。”
长乐长公主颤着手指着榻上昏睡不醒,脸上失了血色的卫云铮,悲哀的恳求她。
“周婵,看在你和阿铮幼时的情义上,看在他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希望你不要再见他,离他越远越好。”
周婵没想到她前一刻拿这件事讥讽过卫云铮,后一刻就听到这件事的原委,她并没有觉得卫云铮喜欢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从出生就注定婚事不由自己,她从来没有对未来夫婿有过期望,身边围绕再多的英豪俊才,也从未对谁动过心。
她进宫时才十岁,就算再聪慧也不懂得情爱,她从未想过总是和她过不去的卫小世子喜欢她。
这件事若是换个主角,指不定她还要嘲笑卫云铮天真无畏,可主角是她时,连笑都笑不出来,心里只剩无奈。
“长公主放心,日后但凡有世子在的地方,我会尽量避开。我欠世子一条命,日后若是需要,长公主可派人找我。”
回忆戛然而止。
林桐低低的笑了一声,如今她不是周婵,只是林家嫡长女林桐,当初欠他的救命之恩至今未还。
“桐儿可是对卫将军好奇?”林夫人见自己女儿看了卫云铮之后,一直神情不属,了然的开口。
林桐含笑点头,“只是见这位将军年龄不大,好奇罢了,母亲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林夫人哑然失笑,“我哪里能认识这位卫世子,你二舅母是安平侯的庶妹,卫世子被安平侯送去军营前,在太原周家养过一段时日伤,我那时回周家探亲,算是见过两次吧。”
“这次还要多谢这位卫将军,想必卫将军是看在二舅母的情分上才施以援手,母亲得空不妨挑些东西派人给二舅母送去。”林桐想起卫云铮的伤是因她而起,又觉得亏欠,便岔开话题不想再提。
那天回府后祖母就病了,连她都头疼咳嗽了好几天,果然如云翠所说,她的身体底子不大好,从前虽不说身强体壮,也不至于弱不禁风。
二妹妹一直在祖母跟前侍疾,安分都不太像是那个一见面就给她下马威的林二姑娘了。
等祖母身体大好,已临近年关了,府里忙上忙下,母亲一个人操持着,眼见着人都瘦了一圈,她便主动揽过一些不要紧却繁琐的小事。
先前她们家提议去寺里上香,回程艰难,同行的好些夫人姑娘们都病了一场,如今年关上下,给各府备的年礼都要比往年重些,算是表达歉意。
“年后你启程回京述职,若是路上不耽搁,还能赶上松哥儿会试出榜,到时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除夕家宴上,老夫人大病初愈,看着这一家子人精神头一下子就上来了。
林方舟闻言难得也笑了笑,“母亲吉言,我并不担心松哥儿,先前他帮着南山先生做事,算是在陛下那里挂了一个名,只要会试成绩入榜,殿试基本不会有什么差错。”
“大堂哥年后也会参加会试,若是大堂哥再中榜,可就是三喜临门了。”林楠看气氛好,顺着祖母的话讨巧道。
楠姐儿提起,老夫人才想起今年乡试中举的还有林家嫡长孙,今年林家出了两个举人,松哥儿解元的名头倒是把枫哥儿衬得不起眼了。
林方舟真心为侄子高兴,听了楠姐儿的话难得没有冷脸,“枫哥儿课业扎实,会试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只怕松哥儿的名头压过了枫哥儿,你大嫂会心生芥蒂,松哥儿毕竟是大房的庶子。”老夫人不免有些担心,长媳何氏并不是一个心宽之人。
林夫人闻言挑了挑眉,“松哥儿考什么样的名次是他自己的本事,大嫂总不能让松哥儿考试的时候让着枫哥儿吧。何况松哥儿如今是二房嫡长子,日后是要支撑二房门庭的。”
林夫人觉得好笑,大嫂私底下没少嘲笑她不能生,过继松哥儿时,大嫂把松哥儿说的一文不值,特意埋汰她。
如今松哥儿既然在她名下,那就是她的儿子,难不成她的松哥儿还非得被枫哥儿压着才行。
婆母一向偏心大房,这个她倒是无所谓,毕竟和她相比,大嫂除了枫哥儿这个嫡长子,还生了一对双生子。
林方舟收了笑容,认同的开口,“我们林氏一族里没有庶子不能出息的说法,松哥儿如何全凭他自己的本事。何况松哥儿如今是我的长子,日后大房和二房的差距肯定会拉开,如果大嫂不能想通,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夫人有被气到,二儿子这话看似没毛病,却句句在含射些什么。
林桐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了,原来父亲是这样耿直的人,真是气死人不偿命,这怼人的功夫比她更甚。
林夫人瞪了女儿一眼,让她收敛着些,免得被她祖母迁怒。
林夫人心头也是畅快的,这么多年无论何时二爷都是向着她的,正是因此,她和大嫂的才会关系不睦。
她刚嫁进林家时,和大嫂关系不错,妯娌和睦,她生女儿时伤了身子,大嫂还时不时的宽慰她。
当初提了身边的丫鬟做通房,还是大嫂给她分析利害出的主意。
二爷对纳妾毫无兴致,甚至在大哥面前提了提大嫂有些多事,从那以后大嫂便看她不太顺眼。
她一心照顾着女儿,没怎么在意这些事,后来女儿被青姨娘害了,她一蹶不振整日里闷在屋里,更不关心大嫂的态度了。
大嫂一直准备看她的笑话,可这些年二爷力排众议时时刻刻向着她,对纳妾的事坚决反对,而大哥却纳了好几房妾室,她自然也就更招大嫂恨了。
年节一过,府里又开始忙起来了,父亲要回京述职,回京后各方都要打点一二,还要在京城置宅子,人情往来都有讲究,这些母亲都要提前准备妥当。
等父亲上京后,她们才开始收整行装,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母亲晕船走不得水路,只能一路慢行走陆路上京。
这一路上至少走两三个月,虽说一路走官道,途中也怕出个意外,父亲临行前交待过,说是请了准备上京的贵人顺便护送她们。
出了城,林桐看到熟悉的身影,才晓得父亲竟请了卫云铮护送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