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矿事件的一众犯人已经被押解进京,卫云铮先前留在那里和京中派来的官员交接,顺便查了查林家的这位姑娘。
身份来历和徐州林氏族人所说的大致相同,他还派了人去普陀寺查验,到上京时差不多就能收到消息了。
母亲传信让他这次务必回上京,挑个人把婚事定下,他便让人透露给林知州他准备回上京的事,收到林知州来信询问时,他想了很多路上试探的法子。
如果她是周婵,他会把她娶回府,然后带她请旨去定州。
如果她不是周婵,他也会娶她,娶回家当摆设,总之,他是非娶她不可的。
林桐不知道卫云铮心里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定要嘲笑他想的真美,然后从此躲着避着。
“这位卫将军前途无量,倒是可惜了。”林老夫人放下帘角有些惋惜。
林楠不明所以,转过头下意识的追问:“祖母为何这样说?”
“这位卫将军和你父亲一无交情,二无恩情,与你母亲那点亲戚关系更是淡薄的几乎没有。”林老夫人看的明白,这位卫将军的目光就没从桐儿姐身上移开过。
只是可惜了,门第太高林家攀不上,“这回说是顺路护送我们,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吗?”林楠心神不定的应了一句,脑海中全是卫世子深情款款和林桐互诉衷肠的情景,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就忍不住咬牙恨齿。
老夫人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林楠的异样。
林老夫人见过那么多高门贵女,也不得不说桐姐儿的样貌是个中翘楚,所以儿子有意送桐姐儿进宫她能理解。
卫将军着意桐姐儿也是正常的,若是林家门第再高一些,桐姐儿能嫁到侯府做世子夫人倒是比进宫搏一个未知的前程强一些。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枯了一个冬季的树枝长出了嫩绿的新叶,就像上京城的繁华似锦,让人看着就莫名的向往。
全国各地的举人都聚集在上京,会试前后最受欢迎的就是各种诗会和花会了。
各种诗会是举子之间以文会友的交流方式,花会则是给上京城未婚待嫁的姑娘们相看的机会。
“雯姐姐,你看,那就是南直隶去年的解元林严松,父亲说他的才华在今年的一众考生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几个女孩拥簇一位华服少女坐在湖心亭里,观察着湖对岸吟诗作赋和比试射艺的公子们。
今日这场赏花宴是昌平大长公主办的,京中但凡收到帖子都去了。
哪怕能收到昌平大长公主帖子的人都是上京城里的世家权贵,可世家权贵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比如现今的宗亲贵女拥簇的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荣元长公主,而世家贵女拥簇则是周家嫡女周雯和镇国公府嫡长孙女傅瑜,再则当下权贵众女拥簇的是左督御史的亲妹明绾。
湖心亭里被拥簇的少女正是周家五姑娘周雯,传闻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人选。
若不是朝中就周雯是孝贤太后的堂妹,于理不合一事掰扯了好几个月,只怕如今这位已经入主中宫了。
所以上京贵女中不管是准备入宫的,还是不准备入宫的,就算不和周雯套关系亲近,也绝不会得罪于她。
周雯不以为意的看过去,南直隶的解元的确在一众考生中呼声很高,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哪怕考中了今年的状元,也不过是从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做起。
林严松站在人群中很显眼,哪怕是走到世家公子面前也是略胜一筹的,若真要说,同龄人之中少有人能与之相较。
周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少年长身玉立,气度非凡,明明站在人群中央却又让人感觉疏离淡漠的不染尘世烟火。
周雯见过的人当中,相貌气度能比这位林解元更甚的,大概不过五指之数,其中一位就是当今。
“听说林解元师从南山先生,周家前些日子还派人上门说亲,想把周九许配给他,可惜被林家拒绝了。”说话的人正是与周雯旗鼓相当同是皇后竞选人的镇国公府傅瑜。
听出傅瑜话里明晃晃的讽刺,周雯面色不愉目光微冷,不客气的回击道:“九妹已经定下婚事,大伯父欣赏林解元的才华,派人送帖去请林解元参加大伯下月的四十大寿,不知你又是从哪里听来这样的传言,故意抹黑九妹的名声。”
傅瑜冷笑两声,“原来你们周家还要名声的啊!我以为周家早就视礼义廉耻如无物了呢。”
“傅瑜,你!”周雯沉了脸色,虽说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没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看周雯气急的模样,傅瑜挑了挑眉挑衅的笑问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傅瑜,你莫非忘了,你口中的周家,我家长姐是你从前最要好的姐妹,那时怎不见你瞧不上周家?你如今正义凛然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可笑至极。”
傅瑜闻言收了笑意,定定的盯着周雯打量片刻,然后不屑白了她一眼,“她是她,周家是周家,你自诩才华相貌不输她,可笑的是,事实上你不及她半分。”
周婵是先帝亲封的太后,尽管当今陛下不喜旁人提及周婵,当初草率的入葬先帝皇陵没有正式下旨定谥号,大家也心照不宣的称她孝贤太后,私底下从来不直呼其名。
“确实,这世间无人能及她,周五姑娘往后还是不要对外说自己是第二个周婵了,本宫不希望往后听到有人和她作比较。”
“长公主殿下安。”众人被来人惊得站起身来,她们看好戏看的入神,连荣元长公主什么来的都未察觉。
周雯难堪的咬咬牙,低头应是。
周雯从不觉得自己比长姐差什么,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如长姐。
府学的夫子说她不如长姐聪慧,祖母说她不如长姐贴心,就连父亲都觉得她不如长姐能干,明明长姐才是周家的话柄,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在违背伦常。
“长公主怎么过来了?”站的远一些的人小声的窃窃私语。
“听说昌平大长公主举办这次花会,就是为了给荣元长公主相看驸马的,也不知道长公主会看上谁家的公子。”
“左右是在最出色的那几个当中选,陛下就这一个同胞妹妹,从前谁能想到会有这一天。”
傅瑜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荣元,如今最尊贵长公主,陛下的同胞亲妹。
荣元在生母病逝后就一直养在云嫔名下,云嫔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对荣元自然是不上心,只不缺吃穿便是。
荣元被云嫔养的唯唯诺诺,在先帝面前根本毫无存在感,宫里的人都是指着软柿子捏,荣元就是那个连宫人都能随意欺负的不受宠公主。
有一回阿婵撞见四皇子前脚给荣元的东西,后脚就被宫人们搜刮了去,荣元怕给兄长惹麻烦,从来不再四皇子面前提这些。
阿婵看荣元可怜,在先帝面前提了提有宫人们欺上瞒下,私下怠慢折辱不受宠的主子,先帝将后宫的管理权全权交给阿婵后,让阿婵整顿宫里的风气。
阿婵拿荣元身边的宫人杀鸡儆猴,换了一批伺候宫人,警告云嫔的失职后,荣元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些。
四皇子知道了荣元先前的处境,特意送了礼感谢阿婵,之后荣元没事总是喜欢跑去找阿婵,一来二去,她和荣元也就认识了,她那时也是很喜欢荣元的。
先帝驾崩,听说是四皇子承王登基,傅瑜当时是真心的高兴,觉得阿婵以后的日子会很好过,荣元也不会再被人欺负。
她没想到新帝居然是第一个容不下阿婵的人,阿婵的死,好像除了周家虚情假意的愤怒和叛军用来谋逆的借口外,再也没有人在乎。
如今荣元已经是最尊贵的长公主,而那个几乎手把手教导过荣元的阿婵却已经死了。
刚才那番话里荣元明明是尊敬爱护阿婵的,为什么当初却又能眼睁睁看着阿婵死呢?
“傅姐姐。”荣元看不上周雯,更讨厌周家拿阿婵表姐给周雯造势,无视了周雯之后,主动和镇国公府的嫡孙小姐傅瑜打了招呼。
时隔一年多,荣元再见到傅瑜心里同样复杂,她觉得无颜面对阿婵表姐曾经身边亲近的人。
而身为陛下的亲妹妹,大齐的长公主,她不能说皇兄做错了,行事更不能失了身份。
“长公主殿下,臣女不敢当殿下这一声姐姐。”
从前荣元私底下叫阿婵表姐,也唤她一声傅姐姐,那时她们还打趣说,荣元乱了辈分,却任由她那样喊。
只是如今到底不比从前,不管因为什么,傅瑜都当不得荣元这一声姐姐,除非她入宫。
外面虽传她与周雯是最有可能的皇后人选,事实上除了故意和周雯作对没有否认外,她根本没有入宫的想法,自然就当不得荣元这一声姐姐。
荣元眼神暗了暗,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