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生无助的站在言海棠面前,心中坚守了十几年的信念破灭了。
他敬爱的养父养母,居然是敌方的间谍。
这让他无法接受,养了他六年,对他那么好,把他当作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两口子,竟然是想毁掉自己国家的间谍!
这是多么荒缪的结论!
但他却又不得不相信。
太后的话不会作假!
那是太后亲身经历的事啊,那么痛苦的回忆,她又怎会拿这种事作假!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父皇为何不愿把真相告诉他了。
一国之君沦落到那种地步,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一件事!
他不能让自己的子民看不起他,更不能让他的儿子看不起他。
他宁愿忍受着百姓的不支持,和儿子的怨恨!
江楚生想要是自己恐怕也没有勇气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说出这一切吧!
那个父亲在儿子心中不是勇敢高大的形象?
“他们死有余辜,而朕却为了他们的死伤心了数年,还为了他们的死,怨恨了他数年,朕……”
他声音开始哽咽:“朕真的就这么昏庸吗?”
言海棠看着江楚生悲愤自责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这种情景,昨天夜里在言海棠的脑海中过了无数遍,她也想了无数种方法,来减少这件事对江楚生的伤害,但还是发生了。
“陛下……这也不能怪你!当年的事情复杂,谁又能提前料到这一切呢?
其实,这件事家父也是有责任的,如果当年他没有把你送给江家,你跟先帝又怎会生出这么大的嫌隙。
海棠代父亲跟陛下赔罪了!”
说着言海棠就要下床谢罪。
江楚生连忙扶住了她,叹息道:“这与你无关,朕又怎能怪到你头上。”
他有些惭愧的看着言海棠说:“你当初曾劝过朕数次,可是朕都没有听。
若是朕肯听一次,父皇他就不会……”
听到江楚生叫“父皇”,言海棠眼里升起一丝欣慰,她知道先帝终于可以瞑目了。
“父皇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楚,朕却还在责备他,朕真的是大不孝了!”
江楚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趴在言海棠身上,像个小孩一样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
“朕对不住他!朕对不住他啊!
如果有来世,朕一定好好孝顺他,绝不会放任他一人去给皇兄报仇!”
江楚生揪着胸口的衣服,表情看起来痛苦极了。
“这不是你的错,是造化弄人,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当初的人都是处于一份善意,可谁知道会弄到如今这种地步呢!
要怪只能怪敌人太狡猾了。”
江楚生抬起头,回忆着在江家度过的六年。
“他们对我是真的好,我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样的人会是敌方间谍。
海棠,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被人胁迫的?”
言海棠不想他那么痛苦,可是事实就是事实。
“禁军在江家抄出了江老爷与其他间谍之间往来的书信,书信的内容可以证实,他是自愿的。
他们在徐州做的那些好事,都是为了美化他们的形象,然后进行更好的潜伏。
江老爷在徐州,甚至在整个大明都有朋友。
而且他的朋友涉及各个行业,甚至官府、江湖,他都有涉猎。
他与我父亲的交情,大概也是掺了假的,我想他是想要通过我父亲得到关于先帝的情报吧!
这样的人每走一步都在谋划,他们是合格的间谍。
但他们又是个无情的骗子!
陛下只是个孩子,又怎会看的如此透彻呢?”
江楚生怔怔地看着随着细风摇摆地帷帐,道:“原来所有的感情都是可以算计!
他们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
江楚生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正好大喜走过来,说:“陛下,皇后娘娘差人来问您还要不要去凤仪殿?”
大喜公公说这话时,撇了一眼一旁的言海棠,神色有些虚。
言海棠有些期待的等着江楚生的回答。
江楚生站起身来,对大喜公公说:“告诉皇后,朕收拾一下就过去!”
言海棠眼里的光瞬间灭了。
大喜也怔了一下,回道:“是,奴才这就去回禀!”
江楚生对言海棠说:“你身子还没有好彻底,今晚就不要回朝凤殿了,朕会给你安排个住处,一会儿,再让太医给你瞧瞧病。”
言海棠眼里的委屈和怨愤已经快要包裹不住了,她努力收着眼泪,说:“海棠的身子早已没事了,陛下也不必过于担心。
海棠回朝凤殿就可!”
江楚生看着她,脸上说不出的表情,说:“好,既然你想回去,朕也不拦着你,不过朕还是会派几个太医给你诊治一下的!”
言海棠从床榻上起身,对着江楚生躬身道:“如此,海棠就谢过陛下了!”
话音刚落,江楚生再也没有其他表示,随着大喜公公走出了殿门。
言海棠随之也回到了朝凤殿。
回了殿里,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关了门窗,趴在床头哭了出来。
她与江楚生的感情终究是走到头了!
她如今成了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了。
她终于把江楚生推给了其他女人。
想着江楚生与楚环情意浓浓的场景,言海棠心里就揪心的痛!
为什么?终于等到他们之间没了隔阂,终于等到他犯的错可以与自己对等。
可一切都尘埃落地时,自己却失去了他!
言海棠怅然若失的回想着她与江楚生曾经发生的那些美好的事情。
想着江楚生对外一副冷漠面孔,对自己却骚情求爱的情形,他都觉得自己对他来说就是特殊的存在。
他也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可是言海棠错了,她用自己的冷漠拒绝了他多次的示好。
她终究是得到了报应!
既然没了感情,魏公的安危也不用再担心了。
言海棠再住在这朝凤殿也没了意义。
天边的红日才露出头,宫里的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
言海棠收拾好包袱,朝着凤仪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走出了宫殿。
天大地大,何处不是家!
她要开始浪迹天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