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便到了帖子上的日子,康齐郡主怕沈乐安反悔,一大早的就来府里接人。
这会儿她连早饭也没来不及塞进一口,就被她一把拽出了府,塞进马车里。
马车晃晃悠悠,晃得人不由得生了些浅薄睡意,沈乐安努力让自己清醒,可还是抵不过那慢慢爬上来的困倦,朦胧间,就听得边上康齐郡主在自顾自的说着。
就这一会儿,她已是说了许多,那当中有些事,是听着就有一种让人惊觉大事不妙的样子,也可见寻常在府里时,平城公主同海平侯世子之间说话也没避着她。
沈乐安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的听了大半,意识已经飘出去许多,而当她说到诏承靖王谢时晏回京的旨意已经出宫借由使臣送往封地的时候,她猛一下清醒,回头看着身边的康齐郡主惊讶道:“已经去了?”
康齐郡主本来还在往下说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吓到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震了一下,捂着心口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什么时候去的。”沈乐安抓着她肩,焦急的问道,她记得这事才刚定下,连后续的章程都没有拟定,就迫不及待的把人给叫来了?
“你,你先松手,松手。”康齐郡主被她晃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扒着她的手断断续续的叫她松手。
沈乐安见她脸都快晃白了,松了手,又往后挪了挪,道:“你快说。”
等她松了手,康齐郡主重重的喘了口气,说道:“天不亮就去了,这会儿都出燕京,你就是想追也追不回来了。”这说完,就开始控诉起沈乐安来,“你下回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刚才吓死我了都。”
但沈乐安显然没听见她的话。
过会儿,马车停在南骑将军府门外,康齐郡主先下了马车,沈乐安下来后,抬头看了一眼那悬挂的牌匾,再看了眼四周,忽然笑道:“这地方,他倒真敢住。”
“啊,什么?”康齐郡主听到她这话,停下往前走的脚步,狐疑的左看右看,然后回头看着沈乐安道。
在她看来,这里同别处没什么两样,除了比别处稍显安静,没有那么热闹外,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这里,怎么了?”康齐郡主的好奇心一下就上来了,转过身三两步跑到她身边站好,低声问道。
沈乐安看了看,道:“这里,是庶人谢玉成的府邸。”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康齐郡主只觉得有些熟悉,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这名字的主人是谁,然后看着沈乐安道:“那人是谁?”
沈乐安被她问得怔了下,抬头看着那匾额微微眯起眼,像是一下坠进回忆里,然后,缓缓开口道:“他是先帝膝下十三皇子,当今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不过都已经废为庶人了,再这么称呼他也不合适。”
“为什么会被废为庶人?他是做了什么冒犯天违的事吗?”康齐郡主接下来又问道。
沈乐安没有说,但脸上的神情,却让人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离着那事过去,曾经多么震惊,而今不过十年,就已经什么都消磨干净了。
“这事,是秘密,不能说也不能问。”沈乐安对那个人不想说太多,但他的存在,是上一世的她那短暂二十四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柔。
可就像高霁陵一样,她不相信那件事会是他做的,世人对他的评价说他温润似玉,才情举世无双,多是赞美之词。
而在那件事之后,他在狱中高喊冤枉无人在意,曾经那些赞美纷纷变成了唾骂,没过几天,那几个能够证明他清白的人相继被人发现死在自己家中,这越发让他难以洗清。
皇帝怜他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只废了他身份,降为庶人,永世囚于封地不得出。
在他前往封地,还未到封地的半途中,他死了,一身三十多刀,刀刀不致命,最后血竭而亡。
因是庶人,他死后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一卷草席裹了草草葬了。
那之后没多久,曾经的皇子府邸里便传出了闹鬼之言,说十三皇子无故蒙冤,希望陛下能翻案重查。
“啊,这还有秘密啊,那等我回去问问阿娘,阿娘一定知道。”康齐郡主看了看那匾额,声音里都是对这事的好奇。
“那你还是不要问了,问了,公主殿下也不会告诉你的,都和你说了,这事,是个坑,谁若是踩进去,身家性命说不定都不保,这样,你还好奇吗?有些时候,人呐,不要有那么多的好奇心。”沈乐安语重心长的劝道,说完,就看见康齐郡主睁大了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她,过会儿,她又道,“好了,进去吧。”
这座府邸,她曾经也来过几次,而今再踏进,往事浮现,但眼前,已不再是旧模样。
下人带着她们绕了几个回廊,然后停了下来,余下的路,会有另一个人带着她们往前走。
沈乐安看了眼回廊外边,因这里曾是皇子府邸,赐封给了臣子算降了品级,因此这里有许多的摆设就不能继续放着。
走着走着,就听见原本走在前面的康齐郡主很是兴奋的喊了一声:“张家姐姐。”
她停下脚步,抬头往前看去,就见前面不远,站着个娉婷女子,云鬓珠钗,看着贵气十足。
康齐郡主唤过一声后,就对沈乐安道:“这位是巡察御史张家的姐姐,名唤琦文。”
沈乐安笑着同她见了礼,唤道:“乐安见过张家姐姐。”
张琦文笑了笑,就算打过招呼了,而后她看着康齐郡主道:“阿敏怎来得这般晚?方才俞姐姐可一直在念着你呢,还说着你是不是给忘了今日的事。”
康齐郡主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就想去拉沈乐安的手,可这手才刚伸出去,就被张琦文一把给拉住,带着往里走,边走还边念着:“俞姐姐可想你了,快些来,你来了,我们也解脱了。”
沈乐安看着她被带着往里走,而自己站在原地一步没动,那位张家姐姐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往她跟前一站她就知道,不就是看着沈家在朝中无权无势,想把她给挤出去,不过,想挤她出去,也得看看她是谁带来的。
想到这儿,沈乐安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嗤笑,真是,心思一点都不藏,也不怕被人揪住了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