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的私人病房内很安静,墙上的时钟秒针“滴答滴答”,复古的落地台灯散发着暖色的光。
清醒许久的秋怜墨还未从落水的诧异中缓过神来,她坐卧在病床上,环抱屈膝的双手跟随着蹙起的眉头轻轻颤动,怎么也想不起事情发生的经过。
不详的预感在肆虐生长,秋怜墨抿了抿苍白的双唇,抬眸望向守在床边的尚媛,“从我来研究院到现在,过了多久?”
“理事,已经五个小时了。”尚媛如实回答着,同时拿起床头柜的智能家居遥控器。
“滴”地一声,暗木色绣纹窗帘缓缓开启,窗外的城市灯火投影在玻璃落地窗。
秋怜墨没有做出回应,她低垂下眼睫,攥紧双拳的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搓捏着。
似乎是察觉到秋怜墨的反常,尚媛向秋怜墨前倾去身体,小声地关切道:“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脑海里闪过蒲野摔倒在电梯外的画面,秋怜墨清晰记得那真实且煎熬的窒息感,她下意识地将双手护在脖前,眼神却开始左右飘忽,“想不起来了.....”
迅速地深吸一口气,她咽了口唾沫定下神来,平静地分析道:“我只记得MSP飙升到158,接着就失去意识了.....”
想到这里,秋怜墨顿时放大了瞳孔,“难不成,千瑟她......”
“不会的,不会的!”尚媛连忙打断了秋怜墨的猜测,她不停左右摇摆的双手却紧张地颤抖着,语气更是慌乱,“现在一切都还未确定,所以您......”
安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病房门被轻柔地敲响。
秋怜墨和尚媛一同望向玄关,穿着病号服的蒲野出现在半开的门缝处,他微微地点了下头,顺手关上了房门。
他走到秋怜墨的床边,迟疑道:“是理事您,救得我吧?”
救?
秋怜墨在心中重复着蒲野的说辞,怔怔望着莫名出现的男人。
见秋怜墨满头雾水的模样,蒲野再次开口:“您打走了歹徒,并且抱着我,我们一起掉进了湖里。”
打走歹徒?
还掉进湖里?
无数问号缠绕在心头,秋怜墨动了动嘴角,还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的表情。
“是您,救得我吧?”蒲野加重了询问的语气,热忱的眸子淌着光芒。
秋怜墨看着倒影在他眼里的自己,想起张久安曾说过的话——
“千瑟的使命是拯救、是保护,而重点保护对象,就是你啊,秋怜墨。”
沉默了许久,秋怜墨不禁湿润了眼眶,反问道:“真是我,救了你?”
蒲野疑惑地歪了下脑袋,不等他给予回答,秋怜墨转头看向落地窗。
玻璃上映着憔悴的身影,璀璨的街灯与星光洒在白皙的脸颊。
虽然青蓝色的长发依旧披在双肩,但秋怜墨却对自己的模样感到陌生。
她紧咬起后槽牙,无神的黑瞳变得狠戾异常。
这一刻,尽管秋怜墨再不愿意,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千瑟,回来了。
发觉秋怜墨细微的变化,蒲野及时安慰道:“理事,您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我自己也记不太清了,但我不是来责怪您的,只是......”
“别说话。”秋怜墨痛苦地将双手搭靠在两侧太阳穴,低头说道,“我需要安静。”
“理,理事......”尚媛略弯伏下肩膀,试探的语气里充满担忧。
“让他离开。”秋怜墨闭上眼睛,努力克制着内心愤怒。
尚媛看了看蒲野,蒲野将双手揣进病服口袋,两人都没有按照秋怜墨的意思去做。
压抑的情绪倾泻爆发,她不耐烦地提高声音,“我要你离开这里,听不到吗?”
“你干嘛发火啊?”蒲野皱了皱眉头,不满的语气里稍有委屈,“我只是来道谢的,想谢谢你救了我。”
“我没有救你。”秋怜墨逞强地抹去沾湿眼角的泪渍,双臂呈自我保护状搭在膝盖上。
重新看向蒲野,她的目光如寒霜般冰冷,语气更是淡漠:“这个世界,没有谁值得我去拯救。所以,我不可能是救你的人。请你立刻离开。”
见此情况,尚媛扯了扯蒲野的袖口,她挤出为难的浅淡笑意,劝道:“蒲先生,您先走吧,让理事好好休息。”
无奈,蒲野努了努嘴,侧身转向玄关。
与此同时,头脑昏沉的秋怜墨再一次举起了左手揉着太阳穴。
她手腕上那颗珍珠闪出一瞬光亮,蒲野停驻了迈开的脚步,他回身盯着秋怜墨的手链,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条红绳,理事您一直戴着吗?”
“什么?”秋怜墨不明白蒲野何出此言,态度敷衍至极。
“没,没什么。”蒲野摇了摇头,强行转移开视线,大步离开了病房。
秋怜墨立刻拿起放在床头的美瞳盒,她看着皱缩起的特质粉瞳,气恼与困惑侵占了身体每一个角落。
牢牢将视线凝聚在落地窗,秋怜墨喃喃自语道:“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千瑟。”
而走出病房的蒲野停滞在门外,他凝视着紧闭的房门,语气不悦:“就是害怕我提合同的事吧?黑心的资本主义者。”
说着,他向前走了一步,忽然浮现的回忆让他再次停下步伐——
十三年前,川洋小镇。
那是个晴朗的夏夜,蒲野失足挂在落日半岛的矮崖壁上,他紧紧抓着嵌在崖床的岩石,深怕坠入冰凉的海水里。
浪花拍打着浅岸的礁石,海面上还漂浮着温馨的祈愿灯。
就在岩石松动掉落的瞬间,一名年纪相仿的女孩出现在崖顶,她趴在地上,右手用力扒着悬崖边缘,并且努力地伸出左手想要拉住蒲野。
两人的指尖在片刻轻触后分离,蒲野纵身坠崖而下,耳边风声呼啸,映入眼帘的却是女孩手腕上的珍珠红绳。
可下一秒,女孩不顾一切地跳下矮崖,海面先后扬起了两朵漂亮的水花。
那时的蒲野还不会游泳,他高举着双臂,胡乱扑腾着。
女孩快速地向蒲野游去,奋力地将他拖回沙滩......
直到现在,蒲野都还记得女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不用谢,我的人格应该如此。”
回忆到此,蒲野又想起秋怜墨毫无人性的话语和表情,他忿忿地轻哼了一声,又再次摇了摇头,“同款红绳只是偶然罢了,理事不可能是她。”
夜渐至深,空旷的机场里,一丁点声音都觉得喧嚣。
出国归来的秋素丽和秋素雅刚走出VIP通道,前来接机的曾鸣主动接过老姐妹俩的行李推车。
“得知怜墨意外落水,我们就赶回来了。”秋素雅将波浪卷发挽到耳后,“她还好吗?”
不等曾鸣回答,相比起秋素雅的温柔恬静,秋素丽身为秋怜墨的母亲反而板着保养精致的面容,语气严肃:“你在电话里说,千瑟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