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千山也算是满万岁的神仙了，自己和他相比终究不是一个水平的。

这个老狐狸！

其人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法力之高，真乃世所罕见。

我急中生智，捻着诀法，将自己变作冷千山的模样。引着诸侍卫满皇宫得追赶。

宫内烟柳画桥，兰栋雕梁，名贵的沉水香淡然而又悠远，荡荡地飘满了云空。宫女敛色屏息，裙摆迤逦在香风细细之中。如果没有今日这场风波，景致本应是宁静祥和的。

果然，侍卫们见我飞檐走壁皆是惊讶万分，益发肯定了这个青衣细须的男子就是刺客。

“追！”

“快去告诉云晔大人。”

云晔定会来找我。我更不敢多耽，赶忙遁形飞身回到府邸。

以常法修练，只怕再练上一千年也无法与之匹敌。看来只能兵行险着了。剑灵已经觉醒，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和剑灵融为一体。

这等于是在悬崖边上行走。融合成功，可以获得剑灵的力量，但自身功力不行的，每年八月十五亦难免遭那一次反噬。若是不成功，那就真的要命丧当场的。

可谓是九死一生。

我盘腿扶膝，口中念念有词，周身被七彩光芒所围绕，血痣赫然在眉心出现。那刻，灭灵剑的神辉遍及六界。

传说中最难过的时候，总算是挺过去了。日后再找个机会将封印解开……

我举袖擦擦额头上因巨痛而产生的汗珠，走出门，淡漠地看向冷千山身后的绪风。

绪风呵呵冷笑：“天降祥瑞，当大赦天下。国师大人这算盘可是打不成了。”

“你还知道本座是国师啊。二位不速之客，莫非不是来行刺的？”我自顾自地拨弄着香炉内的死灰，“冷掌门，别来无恙？”

“本尊刚才明明感受到灭灵剑似乎就在附近。”冷千山单刀直入，丝毫不管徒弟惊讶的眼神。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修为远不及他，灭灵剑的封印又没有解开，虽然无法能得胜，却不能随随便便拱手让与他人：“我不知道。”

冷千山祭出降魔剑，身上戾气深重，全然不复人前的缓带轻裘，青衣风致：“灭灵剑在哪？快说！”

枉仙界之人苦寻降魔剑，不想竟是在他的手中。

难怪，难怪。

难怪他如此年纪轻轻，却能才冠仙界，并以师父关门弟子的身份继任玉漱宫掌门。

“不知道。”降魔剑是仙界至宝，一经祭出，十丈之内剑气逼人，我与绪风均被对方以剑气伤了心脉，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血液带着仙人特有的异香迤逦了一地。

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些账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冷千山看着我，以那种恍若神祗的傲然：“还挺硬气？哪里是四方道人口中的那个柔柔弱弱，没有主见的孩子。”

我大为不平，眼睛几欲喷出火来：“我不是他。他一味地宽容忍让，换来的不过是你们口中的‘理所应当’。”

冷千山举剑欲刺，却发现剑灵根本不听自己的指挥。

“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降魔剑本是用来斩妖除魔的，你非但不遵，反而伤害仙界同道，简直是目无天条。”我抹去嘴角残存的血迹，摇摇摆摆地站起身。

我不禁怀疑，离恨天上究竟有没有神族？

“天条？”冷千山语气怨毒，一掌劈出，“要这天条何用？天帝照样还可以跟凡人两情相悦。既然你不说，那就从六界消失吧。”

灰飞烟灭，再无气息。没有人知道谁是凶手，甚至在意的，只有那么寥寥数人。

我也不是十分怕死，但不甘心死得这样窝囊。唉……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翡翠宫的钟声已经响了六七回了，晨钟暮鼓，照似平常那般。我眼看着自己的身子渐渐透明。今日晴天，万里无云，半日才得见一只孤雁。

“呜——”

一声长鸣，风云聚拢，遮天蔽日。离魂兽吐出淡蓝的光丝，一点点缠住了风中飘浮着的残魂。银色的毛发鼓动着，金角枝蔓绵延，愈一伸愈长活像两株寒梅。小兽长大了，它高扬着脑袋，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能与神兽结契？我玉漱宫弟子八千，还怕你这小丫头不成？”冷千山见势不妙，匆匆离去，御剑过处宝光如虹，诸人无不抬头瞻仰。

我以手轻拂用仙术除去衣服上的血迹，正欲整理发冠时，云晔已经到了。

“国师……”

在他踏入院门的同时，离魂兽已经消失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没什么，我试了一下剑修。也许可以突破瓶颈。”

“那就好……”云晔今日难得穿得这般正式，想来受过端木阳的叮嘱，“方才后宫中有个刺客想要刺杀绪风姑娘。——此事已经惊动太皇太后了。陛下已在太皇太后宫中。”

端木阳幼年丧母，父皇忙于朝政，最疼他的就是皇祖母寇氏。祖孙二人彼此之间的情分，我又怎会不知道？

只怕这件事不能轻易揭过……

“走吧。”我略略担心。情债，桃花之债，我并不想欠那么多。

禁城雕梁画栋，精妙无双，太皇太后的寝宫自然更甚。

“好俊俏的小子，这就是国师。”殿中半躺半坐了个银发老母，连皇帝端木阳亦只能靠在膝下，其余人等均站在地下。

我尚未回神，听了这句话，不由得一怔。

端木阳赶忙笑道：“正是。”

“不是小子，是姑娘。皇兄说过。”最小的仁寿公主大声笑道。

“莫胡说。”

毕竟是自己嘴里的话，君无戏言，也不好意思十分否认。明明是训斥的话，却一点训斥的样子都没有。

我赶忙施礼道：“在下四方观白袂，见过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对我还算有好感：“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华有才华。不知哪位男子能有如此福气。姑娘芳龄？”

听她的口气，竟是要撮合二人的意思。

“二十七岁。”两个世界的年龄加起来的确是这样。不过想来这些端木阳都已经对人说了。我微觉恼怒，只红着脸站在原地，真气乱窜，胸口像刀绞一样疼。

“年轻有为。”太皇太后狡黠地一笑，犀利的目光直入井底，看到了我眸子深处慌乱的涟漪。

“皇帝，婚事上你可要抓紧了。”

“是。——孙儿今天请国师来，是想一起商议宫中刺客之事。有侍卫指证，那名行刺绪风姑娘的刺客就是国师。事关重大，不得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