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言既出,那是绝无反悔的余地。当天便有旨意册封,宸妃晋为懿宸夫人,静妃晋为端静夫人。
两个封号,谁贵谁贱一眼便能见得清楚。
恩宠越盛,侧目的人也就越多。宸妃此举本来明智,只可惜高元祈不懂。
对于宫中女人间的争斗,朝堂上的翻云覆雨,我均略略有所耳闻。我苦心钻研数年,遍访江湖高士,为的便是这一朝扬眉吐气。
“太后,皇后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六宫之主,终于也沉不住气了。只是她这样除了授人以柄之外并无半分好处。
“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身体康健,仙颜永驻。”
“平身。”我看她两眼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你嘴倒是讨人喜欢……你可以讨哀家喜欢,为什么不能讨皇帝喜欢呢?宸妃可以高傲,但其它人不行。爱情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
这次历劫,我算是彻彻底底领教了,什么叫做哭笑不得。
要么嫁给爱情,要么孤独终老。年轻女子们信誓旦旦。可最后却发现……爱情会老,也会走向死亡。
“母后……儿臣……”皇后也是骄傲的人,她怎肯曲身俯就。
我起身,用绢子替她拭去泪水:“不管咱们女人愿不愿意承认,这就是事实。永远不要妄想得到帝王之爱。”
正是因为爱情没有道理,所以永远不会可靠,尤其是掺杂了权力的爱。
如果高俊杰不是赫氏集团总裁,如果高元祈不是孤独阴冷的皇太子……没有这令千万女子仰慕的身份……
其实世间本无十全十美,再多的假设,都是在自欺欺人。
现在我又替另一个女子出谋划策,帮她对那个人投怀送抱。教她做这些我不屑于做的事。这应该会遭报应的吧……
为了前朝后宫的安稳……
那我先前的情伤,又是什么换来的报应呢?
“皇后,在爱情中被动的人往往很难得别人的爱,尤其是帝王之爱。”若不是与所谓小侠女见过一面后便天各一方,他不会喜欢上那时的我,绝对不会。
“如果你想得到皇帝的心。还是那句话,没有男人会喜欢严肃古板的女人,没有谁愿意整天看见一张愁容满面的脸。还有……不要妄想得到他的整颗心。”
虽说如此,但对于男女之情,我已经无半分渴望了。
我会守住我的初心,但不会再妄想得到别人的心。
皇后太痴心,皇帝太寡情,一开始的这段日子,谁也不好过。当午夜梦回惊醒的血泪变成淡然而高远的微笑,你会发现,堕入爱河的自己是多么卑微。
这些话,我原本不想告诉皇后。当初我立她为后,看中的便是她那一身傲骨,可现在看来,我错了。
凤座,秀女们人人想要坐上的位置。我可以成全,但不能替她们承担。
“阿芳,担得起多大的荣耀,便要禁得起多大的风雪。你是哀家一手扶上后位的,别让哀家失望。”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教诲谈不上。琬儿,亲自送皇后回宫。内务府前日刚送来一扇鸳鸯戏水宝石屏风,哀家用终是不合时宜,送到皇后那儿去吧。”
“是。”琬女官通透若水,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太后威仪,岂是皇帝身为人子可以冒犯得了的。
宫中的流言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皇帝日日留宿和翠宫的事将当年的旧案翻了出来。
我对此并不在意。
宫妃们流水似地到长乐宫,说皇帝沉迷声色,不顾龙体。我亦只是三两句话打发:“哀家毕竟不是皇帝生母,皇帝不敬重哀家这个继母,那也是情理之中。”
我知道,这样下去,病倒是迟早的事。
高元祈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
直到那一夜……
年关已近,那一夜刚下过大雪,四下一片银白,暂时掩盖了这里的所有血腥与罪恶。
“太后娘娘,不好了,和翠宫出事了!”
事情与我料想的不同。包括懿宸夫人自己,谁也不知道这位圣宠优渥的娘娘何时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太后,太医院的太医一向听你的吩咐……你不就是忌惮霜华得宠吗?”
哎……这后宫什么风吹草动,都是我做的鬼。
我就这么神通广大!
这么多天来,前朝后宫,你可曾见我害过谁?
“高元祈,做人要有良心。”我望着那满是温热鲜血的龙袍,神色冷冽,“持身不重,持心不纯,看谁都是不怀好意。你是哀家继子。我朝以孝治天下,你就是这样对哀家的。”
“皇后身为中宫,不能教导嫔妃洁身自好,以皇上龙体为重,罚俸三个月。懿宸夫人,念你也失了孩子,不予重罚,降为宸妃,去佛堂静心思过吧。刘公公,送陛下回宫,回头叫太医过去诊脉。”
不愿斗,不代表哀家不能斗。我没有顾及高元祈的感受,因为我觉得,那根本就不值得。
我也不怕他会报复,因为我有信心能赢他。
“太后……”宸妃忽然醒了,凄声喊道,“皇上,臣妾的孩子!臣妾还没听到他的哭声……太后……臣妾敬你,你却为何要害臣妾!”
“你们的孩子,是被你们自己害死的。”我一抬头,忽而看见帐子旁,影影绰绰立着一个白衣女子。
诞星宫内,锁龙柱旁,彼岸花海,我曾见过她……
是天后,八百年囚禁之苦,我又岂会忘记!她又来做什么?我确信她不怀好意。她应当知道我在看她,微微一笑,隐去了。
她,才是我真正的对手。
新仇旧恨一并到。我交待了众妃几句,抱着满怀心事回了长乐宫。回宫后,我立刻召见了太医令:“皇上说你一向听从哀家的吩咐。”
太医令是个乖觉的人,赶忙跪下道:“太后娘娘恕罪,这个孩子……是宸妃娘娘不叫对外宣扬的。”
宸妃白霜华不似表面那般善良,难道白灵就是了吗?她们都神通广大得很。说到底,还是我太痴了。
“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我顿了顿,森然道,“你知道后果。”
“禀太后,微臣……微臣……”
“从今往后,哀家不希望宫中再有孩子的哭声,你应当知道怎么做。”
也好,我不用再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