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岩开车送李明洛和汉蔷去学校，李明洛看他哥脸黑着。

问：“囷生呢？”

李开岩还是回他：“他骤然去上学，手里的事要做完。”

“方叔都给了他？那小子好待遇啊。”

李开岩嗯了一声。

忽略了李明洛充满八卦欲的眼神。

“大哥——你和陆——”

“开岩哥！”汉蔷打断了李明洛。

李明洛浑然不觉，还闭了嘴，去看汉蔷。

汉蔷也只是想让李明洛闭嘴而已，李明洛这人太轴了，怎么好把这样尴尬的事，当着她这个外人问起来。

她四下扫了一眼，结结巴巴：“我……早上没吃饱，想路边买个包子……”

李明洛惊讶，汉蔷吃了五片面包。

“汉蔷妹妹？你还没饱啊？你吃得惯包子么，你？”

汉蔷臊死了，心里埋怨自己多管闲事，李明洛就算打他哥的脸问出来又怎样？

就李开岩维护李明洛那劲儿，估计真用手打他脸上，李开岩也只会皱个眉说“要死？”

其实还能怎样？

汉蔷点了点头。

李开岩挑了挑眉，确认：“真没饱？要买？”

汉蔷生的白，有些情绪波动，脸就显红，还好她的头发长，散开卷发，显得蓬松。

她点了点脑袋，李开岩把车停了，她飞的冲下了车。

李开岩笑了笑，对李明洛道：“你要买么？你好像比她吃得还少？”

李明洛看他哥还能笑出来，觉得好奇，但是对汉蔷的维护占了上风：“哥，汉蔷妹妹还再长个儿，多吃点正常嘛！笑女孩子，你要孤独终生了！”

还没一会儿，汉蔷又空手回来了，站在车门口。

手里攒着书包。

李开岩看她，脸比刚刚还红了。

伸手摸了摸外衣口袋。

问：“怎么？没钱？”

李先生给家里的孩子，连同囷生，都是一个礼拜发一次零用钱。

不多不少，正好凑齐了二十块。

其他时候要用，也可以向家里取。

但是汉蔷从来不在外面花钱。

身上并不带。

李明洛是嫌弃麻烦，要用什么，就直接让家里小厮买了，也不往身上塞钱。

汉蔷点了点头，眼睛只敢看脚尖了。

李开岩把外衣的零钱都递给了她，抬了抬下巴道：“快去吧，我只等你两分钟。”

汉蔷看他这动作楞了楞。

她在英国的时候，有一天舞蹈老师下课迟到了。

她学舞蹈有时候学到很晚，爸爸不能来，就让哥哥来接她。

老师家门外有卖汽水的，加冰块。

她每次多看一眼，大哥就从大衣口袋里摸零钱。

摸到了，也不管是多少，全部递给她。

问她：“要买嘛？”

汉蔷摇摇头，钟文宸也把所有都塞到她手里。

笑了笑：“那拿着吧，下次买！”

汉蔷接过了钱，匆匆扫了李开岩一眼，小声道：“谢谢哥……”

李明洛笑眯眯的看着她：“快去吧！我们会等你的！”

汉蔷忽然有点明白陆晚晚为什么这样喜欢李开岩了。

李开岩外表看起来虽然很冷。

有时候说话也不好听。

可是对自己的家人，譬如李明洛。

连同家里的小厮，仆人。

都维护得很。

事事都看得出那点容忍和纵容。

同是在北平大街。

李明洛和汉蔷读的学校，同京师女子学院就隔了一条街。

早上万英婷从福利院来。

她一向节约，舍不得坐黄包车花钱。

偶尔留宿在北陂福利院，早上她就早起一个钟头，从北陂走路到城里来。

提着个大箱子。

钟文宸就说要帮她，顺便来城里打听打听两个妹妹的消息。

虽说隔着一条街，并不是远的距离。

可是李明洛他们上的学校的学生，总归是家庭条件好些，并不和对面的学生往来。

汉蔷攒着包子，她吃东西一向讲究饱腹。

从前钟家妈妈不会给孩子零用钱。

她觉得上桌子吃饭就得吃饱，吃饱了有力气做事，也不会分心去想个吃什么。

所以她吃东西不存在没有吃饱的情况。

现下她一路塞自己一个大包子。

实在吃不下了。

攒在手里，眼见着就要下车了。

她有点焦急。

李开岩一直注意着汉蔷的行为。

看她一路痛痛苦苦的塞东西。

脸鼓鼓的，半天才咽下去一口。

时不时的扫过李明洛，满眼都是埋怨。

可是李明洛却是个粗神经，还一会儿关心汉蔷要不要喝水。

要不要吃点别的。

压根儿没看出来汉蔷她是个饱的。

估计要被自己撑死了。

李开岩停了车。

看汉蔷刷的一下绷直了背。

李开岩想：该不是汉蔷同他弟弟闹矛盾，想作个什么让李明洛关心几句。

结果明洛是个傻子？

李开岩想到此处，皱了皱眉。

发现汉蔷透过镜子小心翼翼的看他。

他觉得无论是汉蔷还是李明洛，两个人都不成熟。

不是良配。

看汉蔷可怜巴巴的眼神。

决定还是替他弟提醒一下。

“汉蔷。”

李开岩很少直接叫汉蔷的名字。

像是汉蔷刚来李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称呼人一样。

李开岩对汉蔷也很少有称呼。

汉蔷有些受宠若惊。

嘴里还塞着东西。

像只揣揣不安进食的小兔子。

“什么？”

汉蔷咽了下去，有些迷糊，声音小小的，带着请求：“开岩哥，等我一下……我马上就……”

“吃不下别吃了，胃就那么大，你死撑干什么？”

李开岩这个人，很少笑，不笑又严肃。

汉蔷分不清他是关心还是有些训斥。

但是还是听了手里的动作。

手足无措的看了看李明洛。

却透过李明洛所在的车窗看到个人。

李明洛这才注意到，汉蔷吃了一路的包子，还没有过半。

也劝说到：“对，你不爱吃就不吃了吧，汉蔷妹妹？你以前肯定很少吃这个吧，吃不惯？”

汉蔷看窗外那人。

无论是背影还是轮廓。

都像她大哥。

虽然穿得破破烂烂，提着个大箱子。

但是汉蔷不会认错。

她有些着急。

没有心思管别的事了。

李开岩刚从她手里拿过半个包子。

嘱咐两个人进学校。

“晚上我就不来接你们了，方叔回来方叔接，没有，你和汉蔷一起找个师傅回来。”

李明洛问：“哥，你要去哪儿？”

李开岩还没有开口，汉蔷飞也似的夺门而出。

李开岩奇也怪哉，一日喊她两次。

“汉蔷？！”

可此时正是几个学校的学生来上课的时候。

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

提着箱子的人一下就闪过了。

哪儿轮得到汉蔷穿过人群去追他？

李开岩和李明洛一前一后的下车来。

看汉蔷傻乎乎的站在原地。

有慌张，也有惊喜，但更多的是失望，和读不懂的复杂。

李明洛奇怪：“怎么啦？汉蔷妹妹？你着急做什么？”

李开岩也问：“怎么了？”

他手里还握着汉蔷的包子。

话声刚落，就看汉蔷双眼湿润润的，声音都是软趴趴的带着哭腔。

问李开岩：“开岩哥，你真的在帮我找大哥么？”

汉蔷这个人太老成，没有朝气，总是爱端的稳重安静。

李开岩被她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还带哭了。

他没有哄人的经验。

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我骗你做什么？”

李明洛看了看汉蔷刚才跑的方向，宽慰她：“汉蔷妹妹，我大哥说话算数，你放心吧，怎么了这是，你？”

汉蔷摇了摇头，道：“我刚刚看到个人，背影和我大哥一模一样，头发的颜色也一样。”

李明洛好奇：“你大哥背影——喔，这个常有嘛。他的头发颜色有什么不一样的？”

汉蔷和李明洛并肩走了。

李开岩目送了他们。

他也不会像玉华玲一样嘱咐他们好好学习。

还是李明洛注意到他哥，挥了挥手，冲李开岩喊：“我们进去了。”

李开岩点了点头，看他们消失了，才钻进车里。

汉蔷有些失落，声音都显得没有精神：“我大哥……”

她想了想：“他头发黄黄的，阳光下会发光一样……是天生的，我一见到，就能看出来。”

李明洛点点头，明白了。

这边钟文宸送到了万英婷，转身进了周边的小巷子。

他来了北平这么久。

不像汉蔷，直接找到了李家。

而是暗中打听了李家。

他知道李家的位置，产业，人口。

只是迟迟没去相认。

他是带着贵重东西在身上下的船。

爸爸给的几个证券都由他带着，他带了钱，从大船上下来买丧事用品。

返回的时候妈妈和妹妹们做的船却不见了。

心急如焚。

又心存侥幸。

他身上的钱不多了，就上了别人运货顺便捎两个人的货船。

想来了下一个渡口看看。

是不是艄夫看天气不好，先开动了找点停。

结果一路上汉蔷和木香没遇到。

坏事霉运却接踵而至。

他丢了不少重要东西。

就留了几样爸爸封好了装在袋子里的信。

他贴胸口放着。

不知道在身上水里泡了多久，别人没有拿去。

信也泡得有些坏了。

所幸被万英婷捞起来。

万英婷是本分人。

他的东西也一概没有扔。

他拼拼补补。

东西还能看。

十年前他们钟家在北平，也还有宅子。

他们是和李家一起来的北平发展。

走的时候他才几岁。

汉蔷估计都不认人。

如今没了父母再回来。

今时不同往日了。

从爸爸的信里就可以看出。

这位李世伯本身也不是一位好周旋依靠的人。

钟文宸一心想找到钟汉蔷和木香，别的一概都不再重要了。

要不要去求李家帮忙，他也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