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江郁听胥十一说池嬷嬷已经在门外候着许久。
“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想搞什么?”
江郁慢悠悠地磨蹭着,顺道看了会那手札。
能把随笔写得跟鬼故事一样,外公也算吸引到她了。
胥十一进屋的时候手里拖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巾子。
江郁正看到毛骨悚然之处,眼下被她一血红醒目的东西一刺激,冷汗直下。
“她走了,我跟她说你还没醒,她是来给您送衣服,老夫人让你去淮云谷同泰寺上香那天一定要穿。”
江郁皱眉,掀开红巾:“不会一时冲动送件袈裟给我吧!”
胥十一嘴角抽动:“不是袈裟,也不是尼姑袍,关键很漂亮。”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孔雀蓝的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剪裁十分精细,纹饰繁复却不重叠,色泽妍丽、绮罗珠履、缓带轻裘、衣香鬓影。
江郁拎起衣领,“老夫人倒是舍得下血本。”
胥十一道:“听说她给你和四小姐各自准备了一套华服,起先这件是四小姐看中的,但老夫人却将它给了你,四小姐为此哭闹一阵老夫人都不肯给,可见她对您期待颇深。”
“我能说她竟会给我招仇恨吗?”江郁舌尖掸了掸腮帮子。
江嘉恩对自己泰半不喜大多都是因为她觉得老夫人偏心的缘故,现下江郁都觉得她偏心得有些过了。
胥十一扬了扬唇:“你可还记得老夫人的来历?”
时过境迁,前朝往事或许早就被人遗忘,但有些事情却是在镜花水月的外表下逐渐荡起片片潋滟。
江郁侧头看了她一眼,旋即点了下头。
在大殷朝还未立国之前,江老夫人是前朝大周孝仁太皇太后的外孙女,因自小聪明伶俐养在太皇太后身侧,后被封瑶嘉乡君,嫁给了当时朝中首辅大臣家的公子。
当时皇城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后,大周最后一任帝王还在醉生梦死间,直到炮火攻到他面前这才滚下龙榻投降。
而太祖并未苛待这些大周亡国君主和抵死不降的旧臣,还封了他们的亡国之君为庚君,庚君享了半年的富贵日子才死去,对于誓死不降的朝臣更是是慢慢渗透,将其软化。
而江老夫人,也就是原先的瑶嘉乡君在与项公子成婚后不过三年,项公子病逝,当年正是国破之时,瑶嘉乡君便守了寡,带着三个月大的身孕。
为了笼络周朝旧臣,太祖便有意让这些旧国的勋贵们与新朝的文臣武将联姻,因此矜鳏居的祖父便有了这荒唐的婚姻。
自古烈女不嫁二夫,若不是有太祖的半威胁半笼络,若不是老夫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能有所依靠,怕老夫人宁可与前夫守贞也不会再嫁他人。
更甚者,让前夫的孩子冠以江家的姓,这本身于他便是一种侮辱。或许因着这件事存在,江老夫人这才哪哪都看他的爹不顺眼。
胥十一道:“若没看错的话,这是当年乡君年轻时穿过的衣裳,是她当年十三岁生辰礼时周朝孝仁太皇太后赏的。”
江郁看了一眼华服便目露深寒,两指抖了抖,衣裳便落下托盘:“我那天不打算去了。”